正值春末,树上的知了已经开始鸣叫,又许是换到了陌生的床上,姚苏芸一夜无眠。
一早便集合在庭院中,按照旧历,她们要先在宫中学上一周的礼仪和规矩,随后才能去参加赏花节和簪花大赛,先前,倒还没有发生襄王这么一件事,听说赏花节还是高贵妃亲自打点的一切,而今,不知道是否又会有什么不同。
在张公公的指引下,她们一同前往了尚仪局,没记错的话,接下来教他们礼仪的嬷嬷应该就是宫尚仪。
这位宫尚仪乃是宫廷之中罕见的女官,官居正四品之位,掌管着宫廷内的各种礼仪和日常生活琐事。其麾下设有四司以及负责记录后宫妃嫔言行的彤史。她以严厉著称,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任何微小的差错在她眼中都会被视为天大事端。
据说,就连当今皇后和贵妃娘娘们当年也是经过她的严格教导才得以侍奉皇上的。如今即使已身居高位,但见到宫尚仪时仍需对其礼让有加。
正当姚苏芸陷入沉思之时,宫尚仪已然来到了众人面前。只见她身着一袭整齐端庄的宫装,手中握着一柄木质戒尺,稳稳地站立在比众人高出几级的殿门前,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她们。
\"诸位郡主、小姐们,我便是这尚仪局的宫尚仪。未来七日内,将由本人亲自负责教导各位在宫内的一言一行,请诸位务必配合,莫要令我为难。\" 宫尚仪面容冷峻,毫无表情,但说话的语调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生敬畏的气势。
今日他们的第一课,便是走姿和坐姿,前世,姚苏芸可是已经领教过这个宫尚仪的厉害,现如今这些事情做起来,倒是熟能生巧。只见宫尚仪越过她之时还投来一丝丝赞赏的眼光,而那叶清妍,自小便在宫中,今日这礼仪课,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她的身影。除了她,其他人也在宫尚仪的调教下,渐渐娴熟了起来。反之,那司徒仪就没有那么好过了,只听,一声‘啪’,宫尚仪的戒尺便落在了司徒仪的大腿上。
“嘶——”司徒仪吃痛的叫了起来。
“站有站样,坐有坐相,司徒小姐这四不像,是从哪学来的。”宫尚仪轻蔑的说着,周围不禁传来一些嘲笑的声音。
“都学好了?”宫尚仪犀利的目光落在了身后的那群人身上,瞬间犹如按下开关一般的都噤了声。
许是从未受过这般委屈,司徒有些不满了起来。“老娘从小到大就没学过这种东西!”她竟毫不客气的对着宫尚仪大声喊道。
“这些年,下官手底下出去的人大有人在,像司徒小姐这般不服管教的人也略见一二,只要您想入宫,就必须在下官这走上一遭。既然您这么不愿意学,那今日便比他人多练上两个时辰吧。”面对司徒仪,她倒是脸色未改分毫。
“你什么意思啊。”司徒仪还想做些什么,却被姚苏芸用力的拦了下来。
“宫尚仪,我们初来乍到,不懂宫中的规矩,后面还要劳烦宫尚仪指教,司徒小姐不懂事,您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姚苏芸恭敬的说道。
“你以为,你做的好一些,就有资格为他人求情不成?”宫尚仪依然轻蔑的说着,“在这宫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姐妹情深。”
“宫尚仪......”姚苏芸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次被宫尚仪的话打断,“既然你们感情那么好,那么便一样加上两个时辰,由你来教导这位司徒小姐吧。”
“自以为是。”不远处的姚若华倒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发出了一阵嘲笑声来。
“怎么回事?”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位女子步态雍容的从殿外走来,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透出一种纯肌如花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下官见过公主殿下。”只听得一声高呼,见那宫尚仪正满脸恭敬之色地对着来人深深行了一礼。听闻来者竟是公主殿下,在场诸人皆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跪地叩头行礼。
这位安和公主,乃当今天子最为宠溺的掌上明珠。据说其生母颖妃娘娘在诞下她后不久便不幸离世,自幼便被寄养于太后宫中。不仅深得太后喜爱,更有多位皇兄对其呵护备至,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都起来吧。”安和公主轻声吩咐道。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令人闻之不禁心生好感。
宫尚仪起身,小心地问道:“不知殿下今日怎会有空驾临尚仪局?”
安和微微一笑,答道:“听闻宫中新近来了一批秀女,心中好奇,便过来瞧瞧。”说罢,美目流转,将众人一一打量过去。
\"秀女\"一词,众人自然心知肚明,此番入宫,谁不是抱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呢?然而像安和这般毫不避讳、直言不讳地道出此词者,却是绝无仅有。一时间,众人心中暗自思忖,至于都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只见安和越过宫尚仪,来到了司徒仪和姚苏芸的面前。“我认得你。前些年见过。”安和对着司徒仪说道。那便是前些年,司徒太傅带着进宫了几趟,那时候的安和还格外的欣赏司徒仪那般洒脱的性子。
“见过公主殿下。”这时候的司徒仪倒是恭敬的做了标准的行礼。
“不必这般。”安和轻轻的扶起她的手来。随后又将眼神转移到了姚苏芸的身上。“你叫什么。”
“臣女姚苏芸。见过公主殿下。”对于安和,姚苏芸并没有太多相关的记忆,只能跟着行上一礼,心中暗自打量着眼前之人,是何脾性,她竟一概不知。
“姚苏芸?可是户部姚尚书家的小姐?”安和问道。
“正是臣女。”姚苏芸心中有些震惊,这安和公主居然还知道自已的名讳?
“京中百官家眷之中,倒是有你不少传闻,都说姚家长女温文尔雅,备受青睐。今日所见,果真非同一般。”
“臣女惶恐。”
“你和司徒仪相熟?”安和眨巴着眼睛,问出心中疑惑。
“仅有一面之缘,如今同寝。”姚苏芸如实的回答着。
安和的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浅笑,仅有一面之缘,也敢帮着在宫尚仪面前说话,想来也是个性情中人,勇气可嘉。安和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到了宫尚仪的面前。“宫尚仪,我看着这宫里的礼仪也不是他们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不如你就放先放他们一马,如若在犯错,再惩罚便是。”
“殿下,这不符合规矩。”宫尚仪严肃的说道。
“哎呀,宫尚仪,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吧。”谁知这安和竟然当众在宫尚仪面前撒起了娇。
宫尚仪面露难色,可奈何,这安和,可也是她看着长大之人。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既然殿下都发话了,我便迁就你们一次,今日的惩罚就先免了,希望你们好自为之,别辜负了殿下一番心意。”
周围的人不免一阵唏嘘。
“谢过公主殿下,谢过宫尚仪。”姚苏芸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刻就谢了恩,而后又扯着司徒仪的衣袖,见此,司徒仪虽不情不愿,却也勉强的谢了恩。
“那我就先走啦。你们好好学着,可别再惹尚仪生气了。”安和对着二人笑着说道。
“恭送殿下。”
安和走后,宫尚仪的神色又变回了先前的那般凝重,下面的唏嘘声还没有停止,却又一次被大声呵斥了一番,随后才重新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你就好好学吧,我教你,少吃点苦头。”虽然有殿下求了情,但这宫尚仪始终是不好得罪的人,姚苏芸提醒着一侧的司徒仪。
有着刚刚的教训,司徒仪也着实是不想平白的就比别人多上几个时辰的课时,只能不乐意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