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第一个住进大学生宿舍的初三学生,袁男的心情是雀跃的,想起过去一年的生活,住校对袁男来说并不陌生,无非就是铁床上垫纸箱壳,再垫上褥子、床单,最后是被子。
一开始袁男是不明白这些垫床的工序的,在渔塘初中住校时,是郑校长给他铺的床,铁床的床架是格栅铁网,郑校长在床架上垫的是报纸,想到郑校长曾在外读书本科毕业,铺床工序应该很熟练。
在渔塘中学宿舍睡了一学期后,揭开褥子才发现报纸破损,褥子底下被床架的铁锈弄出了纵横的印子,除了褥子底下发潮外还在睡觉时隔着褥子被床架格子硌得慌。
试了试别人的床完全没有这种情况,看看褥子底下,别人垫的是纸壳板,于是袁男得到了一个经验,住宿舍的高低铁架床,底下需要垫上硬一点的纸板,纸板的来源就是大电器的包装盒,压扁拆开来就有一床的长和宽。
来到大学宿舍,袁男本想去商店收点纸箱垫床,再看宿舍铁床和自己原来想像的不一样,床架上垫着木板,不仅如此,每个床下焊接了一个小铁柜,床的侧面还附带一个小书架。
这样的条件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大学和中学条件就是不一样。
大学宿舍里加上袁男就是七个人,比袁男“下放”时二十几人一间的情况好很多。
宿舍里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地方方言,只是他们都在大学里呆了三年多,语言天赋好的,已经可以无缝切换方言与大学所在地方的本地话了,呆得久了就不在怕别人笑话各自的方言,一到晚上,通过学别人方言嘲讽别人和自己说方言自嘲的声音响成一片。
再呆一年,作为大四的学生的他们就要毕业了,从此天各一方。袁男的到来,为他们忙碌的学习和生活增添了乐趣。
宿舍里袁男除了表哥王太明,印象最深刻的是和自己对面床的李明,李明生就一副斜眼吊梢眉,一看就不像个好人,用李明的话来说:
“这副相貌是爹妈给的,我也没有办法,我说我是好人,看我这样人家都不会相信,但你和我处久了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李明朋友很多,每个朋友都有些江湖气,他看起来对朋友很有义气的样子。
新学期,袁男初三,他们大四,都是进入了人生某个阶段结束的一年。
但对别人来说,这个时间却是进入人生某个阶段的开始。在大学宿舍楼里,袁男他们上面一层就住着大一新生的女生,李明联系到她们,和她们成了联谊宿舍。
有两个女生过来袁男他们宿舍玩,李明告诉她们袁男只有十五岁,和自己是同班同学。她们看着袁男年少的样子大吃一惊,觉得这样的年龄都大四要毕业了。
李明又说当年袁男是要考科大少年班的,以一分之差没有考上,只好来了这个大学,她们惊疑地说:
“差一分可以读其他大学啊,为什么来这个大学,这个大学不算是很好的大学。”
李明看了袁男一眼说:“人家人各有志嘛!”,袁男适时地做出悲伤和若有所思的样子,女生们便信了七八分。
然后李明和两个女子下起了围棋,袁男象棋不错,围棋就一般般了,看见女子的棋被李明步步紧逼,快围困死了都还没有做活第二个眼,就插了一句:“一边打眼一边跑”,因为不沿边又不在角上,在棋盘中间,费了较多的子,结果做出来的眼都是假眼,很快被李明围死了。
“金角银边草肚皮”,李明说道,女子说:“你太厉害,我们不和你来,小师兄,我们俩下一盘。”袁男连忙推辞。另一个女子说:“一会儿我拿作业题目来请教袁师兄。”
袁男看了李明一眼,李明说:“一会儿我要和他去你们宿舍的,不用急着拿作业请教。”袁男心里松了一口气,想到能拖一会是一会。
女子说:“不用你们跑,我跑下来请教好了,我请教问题还要你们上门,那多不好意思。”
李明说:“我们将就去你们宿舍看看,不会不欢迎吧?”
“欢迎,肯定欢迎,那就谢谢小师兄了。”女子看着袁男认真说道。
袁男不敢接话,只是抿嘴微笑了一下。
收拾起围棋,李明马上带着袁男跟着两个女子去了她们的宿舍。在她们宿舍,把袁男一阵好夸,引为传奇。两个女生马上把作业和书拿上准备请教袁男问题。
袁男一看书名《有机化学》,这不要人命吗?有机化学被大部分人认为是最难的,因为它涉及到很多复杂的化学反应和有机分子的结构、性质以及在生命科学和工业领域的广泛应用。有机化学通常需要大量的记忆和理解,并需要良好的空间想象力和模型构建技巧。
对于中学生来说要在高二才会接触到化学的有机部分,袁男才进初三,对这个完全没有概念,只好看了李明一眼。
李明忙道:“第一次来你们宿舍就拿作业求教,这不太好吧,好歹我们是客人,哪有客人第一次到就请教问题的?问题以后什么时候都可以请教,我们宿舍就在你们楼下,又不会跑。”
几个女生忙倒水招呼两人,女生宿舍有着化妆品淡淡的香味,收拾得比较整洁。
“这是我们的茶缸,没有你们男生宿舍的那个小巧,觉得你们宿舍桌上的东西好小巧,茶缸小小的,镜子小小的,梳子也小小的,觉得好乖,我开始还以为是小师兄的,原来都是李师兄的。”
“叫什么李师兄嘛?直接叫我李明,或者你们觉得我大一点,叫个李明哥也好,喊李师兄就显得不亲热了。”
“直接喊名字不礼貌,可是我们也不好喊小师兄为袁哥吧,毕竟他比我们小,喊弟弟也不合适,他比我们年级高,叫学长又生分,叫小师兄正好。那叫他师兄叫你李哥,就会有差别对待的感觉,所以都喊师兄好了。”
“随便吧,反正只是个称呼。我们把围棋都带上来了,接下来还是接着下棋么?”
于是李明开始和一个女生下棋,袁男很是无聊,便问道:“你们有象棋么?我会下象棋。”
女生宿舍中大家都说不会,但是去别的宿舍找了会下象棋的女生并带了象棋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很多女生,都想亲眼看看这个小学长有多年轻。
象棋算是袁男的强项,很快就挫败了女生中会下棋的人,一群女生想去找本班下得好的男生来,李明怕事情弄的阵仗太大对袁男不利,赶紧提议回去,说有时间请她们去宿舍打牌。
从大学宿舍到袁男的中学要走40分钟,李明有一部没有前后档泥板的女式自行车,就拿给袁男骑去上学,档泥板是李明故意下了的,说是这样看起来像赛车,没有前后泥挡板,样子看起来更酷。
道路润湿时无泥挡板水会溅到裤子和衣服背上,但凡这时,袁男就尽量慢骑,专走干净一点的地方,不愿放弃这个代步工具。
袁男的朋友罗世林因为初二被袁男拖垮了成绩,没有考上学校,就在第二中学初三补习班再读一年,不想读高中,一心一意考警校,想当警察。
袁男就读的是一中,和罗世林只有在上下学的路上碰面,因为回大学宿舍的路要经过二中。该风景区总共三所中学,分别为一中、二中和民族中学,用罗世林的话来说:“民中土,一中洋,二中尽出小流氓。”
听说当年打罗世林的那群人,除了没有上学混社会的,其他上学的都来自二中,当时去一中就是因为一中女孩成绩好漂亮的多,他们专门去逗姑娘的。这次罗世林去二中补习,怕是落入土匪窝了。
袁男把这个担心问出来,罗世林说没有关系,他只专心于学习,他不去惹事,平日低调就行,毕竟在二中读补习班的都是一心一意要考中专的人,没有人会浪费这次机会。
对于罗世林来说,这次机会更是必须抓住,一是罗父年龄大临近退休,算准日子正好是罗世林毕业时,家里就指着罗世林读出书来工作挣钱养家。二是中专这届招考是最后一届包分配的,此末班车后,所有中专都不再包分配,这也加速了中专退出了中国历史舞台。
其实从年龄差来看罗世林并不是罗父生他生得晚,罗世林还有个哥哥,这是袁男以前和罗世林、骆厚康一个班时,刘安和刘小初他们欺负罗世林时说出来的:“罗世林,今天我们看见你家疯子哥哥了,在街上乱拉乱跑。”
罗世林后来给袁男解释过,那个疯子确实是他哥哥,不过他印像不深,在他较小时他哥哥就流浪街头了,他们母亲去世得早,哥哥为什么疯为什么流落街头他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是真不清楚还是不愿多说。
同样没有母爱,两个人有着更多的同病相怜,罗世林说他常常梦见母亲,母亲在他的梦里和父亲对唱山歌,歌声悠扬婉转,仿佛唱遍了他的整个童年时光,每次醒来他都大哭一场。所以袁男在一中初二时有两个好朋友骆厚康和罗世林,却和罗世林感情要好一些。
袁男在校内碰到了骆厚康,他比以前更稳重了,他说袁男还是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倔强。他为了更多把握考上本校高中,选择留了一级,现在也是初三,和袁男不在一个班。
他家还是住在大学教师红楼,袁男回家时可以选择和他同路,但是袁男骑车他走路,推着车陪了他几次,从他们家过再回大学宿舍反而更远一点,在他的劝说下,袁男回到了原来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