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扫黄,你爸又被抓了。

你今晚下班了记得去趟派出所,交一下罚款。

妈知道你很累,家里四口人都靠你一个人养活。

但你爸就是那个样子,年轻时就喜欢花天酒地,说了多少次也不听,我对他已经失望了。

还有你妹妹,这几天一直没回家。

邻居那个寡妇说,看到你妹妹跟一个黄毛混在一起,不过她是大姑娘了,妈管不住她,你当哥哥的多操点心。

其实,妈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妈没用,老了,没什么本事,挣不了几个钱,你心里苦,妈都知道。

小淮,你是个好孩子。

懂礼貌,有本事,是妈不好,以前喜欢上了打麻将,把家里的积蓄和两套房子都输光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像是心里压了一块石头,没办法面对你们爷仨。

但妈觉得最近手气挺好,出去再打几圈应该可以东山再起。

可妈没钱。

所以今天下午的时候我把你电瓶车给偷偷卖了。

希望你不要生妈妈的气。

对了,外面的饭菜不干净,别乱花钱,锅里还有昨晚剩的米饭和你妹妹房间一根没吃的黄瓜,你晚上先凑合着垫吧垫吧。

妈的肌腱炎又犯了,打字太慢,先不说了,我这会儿准备出门,以前输光的,今天我要全部赢回来。

等你妈的好消息!(微笑)”

坐在东江大桥的护栏上,陈淮面无表情地翻看着“老妖婆”发来的微信。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他早习惯了这种被生活强上的感觉。

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已饱受生活的凌辱和摧残。

陈淮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已一个善良温柔的小伙子,会把生活过成狗屎。

初中看着别人和自已的女神早恋。

高中看着女神和别人早恋。

高考拉肚子失常发挥,只能报了一座职业技术学院。

他没有放弃,在大专三年里也在好好改造。

但毕业之后,他才明白社会就是一个流氓,怎么下流怎么调戏你。

工作不顺心。

老板头有病。

外卖经常被人偷。

同事还背后说他性子有点轴。

他觉得与人类相处太难了,养了条狗。

被人贩子偷了。

不对,狗贩子……

他常常感到焦虑,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时间长了,也就开始疯狂的掉头发。

地上,枕头上,被子上,衣服上,反正除了头上没头发,其他哪哪都有头发。

还好,他在上班之后认识了一个女朋友。

他女朋友名叫柳如烟,身材高挑,长相漂亮,除了花钱大手大脚外,基本没什么缺点。

陈淮觉得,一定是自已的善良和温柔打动了上天,赐予他如此美好的爱情。

遇见她之后,陈淮感觉自已的黑夜一下子有了月光。

他开始更加努力上进,短短半年便成了现就职这家猎头公司的小组组长。

连新老板都很看重他。

除了家庭,他的爱情和事业都处于上升期,哪怕有个爱嫖的爹,嗜赌的妈和喜欢黄毛的妹妹,他也觉得这一生不是过不下去。

但想到这里,陈淮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打湿了他三十五块钱买的夹脚皮鞋。

他又翻开与柳如烟的聊天界面。

“陈淮,下周二就是我和老板的婚礼了,你会来吗?

抱歉,和你在一起挺开心的。

可是开心不能当饭吃,我们已经老大不小了,你还是除了帅气之外一无所有。

我讨厌这样的生活,讨厌你给我画的大饼,我不想住租的房子,不想出门坐公交,不想吃顿火锅还得等你发工资。

我知道你是一个乐天派,总觉得某天我们一夜暴富。

但我等不到那一夜了。

老板人挺好,从他对待你的态度上我可以看得出来,他拿你当真正的心腹,以后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他对你的希望!

作为未来的老板娘,我也会多多照顾你的。

如果你要来的话,别带份子钱。

我知道你没什么积蓄,一个月工资加上两百块的全勤也就三千。

你人来就行,我和老板都没意见,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

我给老板说了,让他下个月给你的工资涨两百,你好好攒钱,以后买台好车,别再骑你那个小破电瓶车了。”

陈淮早就知道。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所有人都是病人。

只不过自已身边的人病得好像有点重,让自已慢慢感觉到了没意思。

晚风如纱,轻轻抚慰着陈淮皱成苦瓜般的脸庞。

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江水显得温柔且静谧,流淌时叮咚作响,静下心聆听,陈淮仿佛听到了当年吃保健品吃死的姥姥在呼唤他。

“这一生,挺没意思的。”

陈淮抽了口劣质香烟,灌了口两块五的啤酒,静静地看着江水东流,想下去练游泳。

灌完了最后一口啤酒,陈淮打开了夸克,将浏览记录和书签删除了个干干净净,而后,将身份证和手机都放在了护栏上,一跃而下。

“呲啦……”

陈淮只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腰间紧紧地拽住了自已。

难道是有人救我?

他使劲歪过头去打量,没看到任何人影,倒是发现了一根伸出桥体的钢筋,正好挂住了他的腰带。

“我……草!”

陈淮哭了。

这他妈死都不让人死个安心吗?!

悲惨的人生,连自杀都是奢侈?

他挣扎了半天,身子在桥一旁晃荡来晃荡去,也动不了。

腰带很紧,勒得他既爬不上去,也掉不下去,他就这样被吊在了半空,像他的人生。

这会是凌晨三点多。

大桥上基本没有人影,只有偶尔经过的车辆,却也看不到挂在桥侧的陈淮。

正在这时,他放在桥上的手机突然一连串消息提示声,接连响起。

“大晚上三点谁给我发消息?”

陈淮将自已使劲扭了个舒服的姿势,反正也上不去,看不到是谁的消息,他反而静静思考了起来。

一直到天蒙蒙亮,疲惫的陈淮突然听到了头顶上有人一声轻喝。

“哥们,这里不让荡秋千!”

我……

“兄弟,你看我像荡秋千的样子吗?你要不报警救我,要不就割开我的皮带,让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