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除了画画,基本就是在做饭,我第一次尝试自已做饭的时候,把盐当成砂糖,齁咸齁咸的,猛灌了一大杯水才下去。”
“哈哈,还有这种事,我以为你是天赋型选手呢。”
“是吧,装得很好吧。”贺译君得意一笑。
“你的同学是不是经常找你蹭饭。”
贺译君想起以前在国外的趣事,和她分享道:“有一次做了糖醋排骨,不是要煮很长时间吗,那香味把其他班级的同学都吸引过来,大家全都凑在我们宿舍,我都没尝到一块,甚至有同学把装糖醋排骨的碟子都舔的一干二净。”
“真的假的,这么夸张吗?”
“嗯,那个时候很有意思,闲暇时期,大家经常一起吃饭,我负责做饭,他们负责吃。毫不夸张,我养肥了这么一大群人。”贺译君向江星河讲起自已留学的经历,这些事情都是江星河第一次听说,二人好像从没有问过彼此独自生活的时光是怎样的。
“真的很有意思。”
“嗯,是啊,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学习一起玩,确实让生活开心了不少,”他笑着反问道,“你呢,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江星河的生活好像很平淡,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又似乎有很多想要说,一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一边吃早餐一边思考,想到他们共同认识的人,说:“你还记得孙文才吗?”
“他是?”
见贺译君没有任何印象,便提示道:“你不记得啦?小时候,可是本女侠从他手下救下了羸弱的你。”
“……”他非常不想提起这段不堪的往事,奈何江星河哪壶不开提哪壶。
“孙文才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后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可能不知道,我俩一个大学,毕业后甚至还在一起工作……”
“真是……”
“真是神奇吧!”
他俩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这个世界神奇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呢?他们两人,其中一个是一年级的小萝卜头,一个是五年级的学校纪律委员,现在一个摇身一变成为新锐画家,一个在律师界崭露头角,更不可思议的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坐在一起吃饭唠家常。
二人吃完饭,江星河去屋里换衣服化妆,贺译君则将厨房收拾干净。待出门的时候,他端出便当盒,将盒子放在便当袋拿给江星河。
“今天的午餐。”
“诶?不是已经一个月到期了吗?”她指的是两个人的做饭时限,已经到了,他不必再特意为她做午饭。
“没关系,顺便做的,好好吃饭吧。”贺译君淡淡地说,似乎一切都像稀松平常的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不值一提。
可是江星河心里却翻墙倒海,上一个让她好好吃饭,每日给她做便当带去学校的人,是她的父亲。上学那会,明明学校有食堂,可他非常执着于亲自准备爱心便当。这种感觉让她很熟悉,父亲从来不会跟她说早起做饭有多累多辛苦,甚至变着花样将便当做得有趣可爱,有时候拿海苔剪成圆形,贴在饭团上,看起来就像一个圆滚滚的大熊猫的眼睛,憨态可掬;有时候将鸡蛋煎成爱心的形状,还很高兴地吹嘘自已的煎蛋技巧有多么熟练。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表情淡淡的,不厌其烦的,好像他只是因为喜欢做这些事,做这件事能让他充满幸福感,顺便给江星河一点点多余的爱而已。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江星河抬起眼睛看向贺译君。眼眶微微变红,认真的说道:“我会好好吃的,谢谢你。”
对于别人的好意,最好的做法是欣然接受,让对方知道,你接受到了心意,并给予对方正面回馈。
“其实我有些好奇,为什么每次你在吃饭的时候都会说‘我会好好吃的’这句话,好像几乎没有人会这么说。”
“因为被投喂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
“?”贺译君回忆了一下,自已的朋友们找他蹭饭的时候,好像都从来没有说过,他有些疑惑,诚然被投喂是一件幸福的事,但不说其实也是可以的。
见他仍然不明白,江星河笑道:“这个世界,也许大家都不说感恩的话了,好像每天一睁眼,清晨,阳光,雨露,爱,关怀,都是唾手可得的,便不再那么需要特别对待了,反而却很在意别人的恶意,在意那些谎言、借口、欺瞒……花太多精力和时间反刍,可是本不该这样的呀,真正应该认真花时间的是那些美好的事情,美好的人。”
其实她明白,贺译君可能平常经常做饭,这是他的习惯,习惯了对其他人很好,他也许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回馈,他只是喜欢做这些而已。但她固执地想要给予正面的回应,这种回应对贺译君也许微不足道,对她却很重要,因为她想要珍惜每一个对她好的人。
贺译君换上鞋子,两人一起出门。
“我家里……”他欲言又止,似乎这个话题令他有些不适。
华清美院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江星河在他们学校停好车,等贺译君组织语言,她对他总是有许多耐心。
“家里有一个聚会,今天晚上可能不会回来住。”
“你要住在家里吗?”
“嗯……”
他一向讨厌那群人,要和那些人待一晚上的时间,恐怕很难熬。
“要不然,逃走吧。”江星河笑嘻嘻地建议道。
“是我爷爷的生日。”他看向江星河,眼神里仿佛在问她能不能和他一起去。
江星河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今天安排得满满的工作清单,说:“我不一定有时间,今天工作量还挺多的。”
“噢……”贺译君低下头,他知道她平日里工作就很忙,十点、十一点回家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他其实也并没有期待江星河会答应,好吧,还是有一些小期待的,只是他不想承认,也不想给她压力。
“那我去学校了,明天见。”
“明天见。”江星河点点头,目送他下车,随后开车回了世云律所。
其实,一想到他与他家族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很想答应他的请求。只是每个人都有需要去做的事情,面对的工作和生活的难题,逃避也许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生活从来不怜惜弱者。
我们每个人都希望找一个人,陪自已迎接暴风雨,但如果你都没有自已面对暴风雨的勇气,那么你又怎么会是一个好的搭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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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江星河竟然不是世云律所第一个签到的人,玻璃门里面有一个奋战在工作岗位上一夜没有回家的人。
“孙文才,今年的优秀员工非你莫属啊!”
被叫到名字的律师,从一大堆文件中抬起头来,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好,像一具行尸走肉,黑眼圈都要到下巴了,嘴里打着哈欠。
“赚钱不易啊,江星河,我要猝死在工作岗位上,你记得帮我打官司啊,因公殉职,最好给我弄个大字报,宣扬一下我的劳动美德。”
“得了吧你,说什么鬼话呢。”江星河呸呸呸了三声,不许他胡说八道。
“这两夫妻真的要把我逼疯了,世界也许癫掉了。”
“君译集团总裁和总裁夫人的爱恨情仇是吗?”
“你不知道,贺闻风派人来找过我,对我恩威并施,要我不要再管这个案子,能拖就拖。”
“这么严重?”其实他们这个阶层的律师,也有些时候会被威胁,不难理解,任何利益场所都存在冲突和矛盾,君译集团背景这么大,里面的蛋糕到底有多大,他们无法估量,不过离婚一定是触及到集团利益层面,让贺闻风不得不这么干。
“嗯,他让我条件随便开。”
“你还记得我们毕业时,发过的誓吗?”江星河了解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不是一个会畏惧权贵,贪财胆小的人,在他心中自有属于自已的对法律的解读。
“维护委托人合法权益,确保法律正确实施,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如果违背,灵魂将日夜不安。”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默契地念出最初的坚持。
孙文才沉默了一会,说:“我记得的,只是……”
“什么?”
“只是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离婚案件,没想到里面似乎有些当事人没有如实告知的事情,不管翻阅了多少资料,找当事人沟通多少次,我都觉得自已处在信息茧房里,这对案件的发展不利。”
江星河思考了片刻,说:“要不要尝试自已去寻找突破口?”
“比如?”
“我听说贺家今晚有一个聚会,贺姥爷八十大寿。”
“你的意思是,可以从旁人入手?”
“嗯,如果找不到突破口,也许可以尝试一下。”江星河客观地建议道。
“只是……该怎么进去是个问题。他们这种级别的活动,陌生人应该难混进去。”
“也许,我可以试试。”江星河想起贺译君今早的请求,正巧是想叫她陪同一起去参加聚会,而且她一起去也名正言顺,毕竟她小时候和贺爷爷也算比较熟悉,他偶尔也会来面包店接贺译君回家,有时候会说上几句话。
孙文才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有办法?”
“有是有,但是……”江星河看了孙文才一眼,摆起谱来,咱们律师的时间这么宝贵,怎么能平白无故地帮忙。
“哎哟,我的姑奶奶,分成!分成!你说要多少?”
“谈钱俗了啊!”
“那请你吃饭,给你介绍相亲对象,要多帅有多帅。”
江星河白了他一眼,解释道:“贺姥爷生日,我两手空空去不合适,你帮我把礼物准备好,总不能我帮你,还要我出钱吧?”
“这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还有,我想休假……”
没等江星河说完,孙文才立马领会她的意思,满口答应道;“休假!没问题,你的工作我帮你做了!保证按时按质按量完成。”
“成交。”
二人商量一下对策,便各自开始忙碌自已的工作去。中午二人也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吃饭,云谣和李可梦不知道这两人在嘀嘀咕咕啥,整天都凑在一起,她俩虽然奇怪,但也没去打扰,因为律师的工作本来就有很多互相有所涉及的地方,大家专攻的方向不同,有必要时,不向其他方向的律师寻求帮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按照约定,江星河提早下班,她到华清美院的时候还早,看了一眼手表才5点。
她在停车场停好车后,便打算去寻贺译君。
青春校园,充满朝气蓬勃的气息。有小情侣在草坪上打闹,有校队的在体育场踢球,也有学生匆匆穿行在教学楼间……街两边的梧桐树看起来有些年岁,在顶端相互交叉纠缠,形成一个林荫道。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斑驳地照在地面上,随着风把树叶吹动,地上的光斑也随之晃动。
家里那只小猫肯定会喜欢,下次得带它来这里遛弯,肯定在地上扑腾来扑腾去玩得不亦乐乎。江星河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走到画室门口。
休息时间,学生们在画室里闲聊,门口走来这么一个大美女,任谁看了都要吹个口哨。江星河下班前在更衣室换下了职业套装,将头发披散下来,用卷发棒烫了一个人鱼卷,再仔细补了妆,穿了一条淡雅的长裙,身材婀娜多姿,她本身是属于明艳形美女,加上170cm的身高,让她更加气质出尘。
几乎所有画室的人都朝门口看去,唯独贺译君丝毫没有被外界影响,依然背对着门口。每次来画室,不管是忙还是休息的时候,他永远手持画笔,站在画布前,与周围喧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江星河见他在画画,便也没有打扰,站在画室外安静地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