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对错，刘清妍在这个位置，所以她必须去做这个决断。
就在此时，女兵抱起一个异族幼童，那孩子饿了，一直在啃她身上的盔甲，“将军，如果你要这样做，恕我不能继续追随你了。”
“嗯，人各有志，你当然可以离开，脱下盔甲你就走吧。”刘清妍不会挽留任何人，因为没有必要。
“这个孩子，我要带走！”女兵被自已感动得泪眼婆娑。
“那个女孩为什么不带走？”刘清妍指向角落里一个气息奄奄的小女孩。
“都是女人，你们不会连女孩也不留吧？”那个女兵瞪大眼，抱着那个漂亮的异族男童不放手。
“好吧，我懂了，我部给你的东西，你全部放下，然后你就离开吧。”刘清妍还能不知道么，不就是觉得那个病怏怏的小女孩长得不够漂亮呗。
“马不能给你们，刘清妍你不至于要逼死我吧？”
“马是我的马场养出来的，凭什么白白给你？谢兰，你要知道，我这里是军队，不是善堂，你再不走，我就要以军法处置你了。”
说到这里刘清妍顿了顿，“所有想要和她一样的，都可以离开，如果让我发现，你们和离开的人，私底下再有什么联系，诛其族。”
赶走了五六个这样的人，刘清妍淡淡对副官下令，“她们所有亲眷，全部赶出军镇，若不愿离开，就让她的血亲，入前锋营，三年不记功。”
刘清妍的兵士，都是她养的，包括其家人。
在乱世中，一人从军，全家有依，就像刘清妍说的，她不会辜负给她卖命的人。
但是这种临阵抗命的，刘清妍不要，也不可能留她们的家人。
“将军，我都说了，女人不适合上战场，你非要用这些女人做亲卫，你看看她们怎么做的？
她们根本不懂，战争中，愚蠢的仁慈，就是在给自已人捅刀子。”
副官亦是满脸倦色。
作为男人，他瘦杆杆的，但是，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不是脸好看，而是那种洒脱落拓的好看。
“不要因为那么几个人，而否定了所有人，我的亲卫，有多少女人战至身死？
我自已都是女人，如果连我都不认可女人的力量，那不是对我自已的背叛吗？”刘清妍作为女将，如果连她都不给女人当兵的权力，那么，谁会给这些女人，为自已的命运反击的权利呢。
“将军，我早就说过了，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样，你生来就是将门之女，出身高贵，你的血液里流淌的就是军人的力量和强大。
将军，你信不信，有很多女人，已经被那个蠢货说动了？
她们也会觉得你对敌人太过残忍。”
副官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大声地说着这一切，确保还留着的那些女亲卫都能听见。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又不傻，将军不对敌人残忍，难道敌人对我们就不残忍了吗？老娘比任何人都想砍了那个蠢货！”一个女亲卫拔刀出列，“将军，我愿去诛杀那些临阵脱逃，扰乱军心的叛徒！”
“收拾收拾，我们还要行军。”刘清妍看了一眼被丢下的盔甲，心中有些感慨，但是她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一个被俘虏过的女人走出来，捡起一片铠甲，穿在自已身上。
一个又一个女人，她们有的甚至看起来还是小孩。
这些年的痛苦，她们说不出来，若不是她们的哀嚎能取悦枭族，她们大概也会被割掉舌头，但是她们可以自已动手，她们甚至把排泄物含在嘴里，就是为了自已不再开口。
“我……我们……我们活下来……因为……”那些女人笑了，她们活着，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她们还想活下去，反抗下去，即使付出一切的尊严！
“整队，出发。”刘清妍眼眸淡淡，她这一生，何尝自在，不论贵贱，时代的一粒沙，足够压死大部分人。
是夜，刘清妍身边坐着两个女医者，“将军，你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如今的经血崩漏，只能静养，慢慢调理。”
“营中有多少女兵也这样了？”刘清妍轻叹着开口。
“……大概，有百来人。”
“女人天生体弱，有些事情，女人真的承受不了……”
“可是，墓碑上需要女人的名字。”刘清妍何尝不知道，女人在行军中的艰难。
月事容易感染，体力耐力不足，长时间的奔袭，甚至会彻底毁掉她们的身体，让她们永远不能再生育。
更别说大规模的混战了。
那是纯体力的比拼，几乎没有女兵能撑到最后。
“明明都是人，明明都竭力反抗了，却因为活不到最后，所以被抹去一切功绩，这，公平吗？”
刘清妍的眼眸带着悲伤，乱世之中，人人自身难保，一家子一年到头都难吃饱一顿，有多少重女轻男，生下女婴，直接杀了。
生在有钱一点的人家，女儿还能活，生在穷人家……
“其实，当女人挺好的，她们，其实也付出了很多，可惜，没有人承认，更没有人颂扬，我和她们一样，来到这个战场，就知道自已必死无疑，但是我们还是来了，因为我们不只是我们。”
冷兵器的武将世家，女孩似乎只能联姻，只能一辈子靠父亲和兄弟，战场都不敢上，就说自已是将门虎女，然后靠儿子和丈夫，证明自已的本事。
这何尝不是一种遗憾？
她们必须要来，她们必须死在这里，这样，史书才会有她们的一笔，她们代表的是全天下在这场战争中牺牲奔走的女子。
“………”
“只希望此战之后，能尽早出一个英主，结束这乱世。”刘清妍任由医师为她针灸用药，她的身体，目前还不能倒下。
“为什么女人不能成为开国者？”一个医女突然开口。
刘清妍抬眼，看了那女人一眼，“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亲自开国的女帝，如果有人能做到，那我会很开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