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永猛地睁开眼。
一个男人,泰然站在人骨炼塔的塔尖。
黑色绣金龙纹长袍,青铜面具,红宝石金冠,及腰的白色长卷发。
青铜面具?
哪家东家,闹事闹到人骨炼塔上来了。
黄金永提起一把长刀,飞身上塔。
一刀,砍腿。
那人轻轻一跃,直接站在黄金永的刀上,不急不缓地开口,“我要改一条规则,保一个人。”
“这位东家,你是哪座楼的?”黄金永心生畏惧,这男人,强得离谱,就像……
“江山笑。”
黄金永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那个掌控黑狱的男人就好。
有了信心,黄金永不由起了讨价还价的心思,“不知东家开价多少?”
“十万血肉。”
黄金永顿时大喜。
面具后的人也笑了。
一抬手,人骨炼塔竟然开始干瘪。
黄金永顿时黑了脸,“江山笑的东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答应你,抽取你人骨炼塔十万血肉,为你们改一条规则,不用太感谢我。”
白发面具人说得理所当然,甚至还闲适地看了看自已的手。
白皙纤长的手指,连指尖都是粉色。
黄金永气得发抖,狠狠抽出被那人踩在脚下的刀。
出乎意料的,那人竟然半点不用力,黄金永用力过猛,一个闪腰,差点让自已摔下塔去。
那人却根本不在意黄金永,直接进入了人骨炼塔的核心。
黄金永大急,猛地一起身,他觉得,身体凉了一下,然后……
因为惯性,黄金永破碎的四分之一头颅,带着一只眼还在向上飞,恰好看见了自已碎裂的身体,就像一束花,从高空碎落。
人骨炼塔旁,围观的人群中,季寒星瞠目欲裂,“一招都没出,秒了黄金永,可笑我在快活城七八年,竟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他是江山笑的东家。”黄少天答。
“你认识?”季寒星没想到,黄少天竟然真的认识这人。
“他刚刚来找我,要了一条规则。”黄少天实话实说。
“你和他打了?你打得赢他?”季寒星顿时两眼放光。
“没有。”黄少天摇摇头,“我们比的琴曲,我认输了。”
“聪明!还好你认输了!”季寒星庆幸,“楼主死亡,可是会损失大量血肉的,当年慕凉歌就是这样,一个月屠尽了快活城,创造了黑狱。”
“我没死。”黄少天强调,他可还活着呢,没被慕凉歌屠。
“是啊,你是没死。”季寒星翻了个白眼,当年黄少天,直接把绯石宫,送给了慕凉歌。
“等等!快,快回绯石宫!”季寒星突然想到,这白卷毛找了绯石宫,找了人骨炼塔,那其他楼呢?
季寒星直接挣脱黄少天的拥抱,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黄少天甚至还来不及阻拦,她就狠狠在地上摔了一跤,滚了两圈,新生的皮肉,又添数道伤。
黄少天皱起眉,一挥袖,抱起季寒星。
“来不及了!”季寒星暗叹美色误人,她就是被黄少天耽误了。
“别动。”黄少天搂着季寒星,手中变换了几个法印。
下一刻,黄少天抱着季寒星跌回了那间密室,那虫子水泡和树枝正在斗地主。
顾不得黄少天了,季寒星看向那三个不务正业的,急急开口,“有人来拆楼了,寄生我。”
“不要!”黄少天想要拉住季寒星。
“去你的吧!”季寒星抬起手,冰蓝的雾气,瞬间冻结了黄少天。
他眼睁睁看着。
看着水泡钻入季寒星的腹腔,看着小树扎根季寒星的血肉,看着……
快活城各处楼阁各有各的特色。
江山笑雍容华丽。
绯石宫中正大气。
人骨炼塔巍峨霸道。
而重楼。
重楼是另一种风格。
冒着泡的浓稠泥潭上,如同瘤子一样的土包,重重叠叠堆在一起。
重楼,就是虫楼,这里几乎没有人,但是它们总是能搞到足够的血肉,只能说,它们是很有本事的。
面具后的人,看着这堆违反人类审美的东西,心生烦躁,若是换了以前的慕凉歌,大概会直接推平这里。
可是,如今,慕凉歌已死,就别那么招摇了。
这里,大多是泥土,而且是湿润的淤泥,丝线哪怕划过也不见得有用。
不如……
大白天的,突然云开,天空一轮太阳,江山笑是另一轮太阳。
江山笑中,姬闲澜被活活焚烧,他周围,所有江山笑的仆从亦如此。
这里。
没有死亡。
但是比死亡更可怕。
所以所有仆从都会忠于东家。
他们怎么敢不忠?!
姬闲澜跪在地上,这地方,连血都滴不下了,泪都会瞬间蒸发。
“啊啊啊,慕凉歌,你要什么都给你!都给你!!”
两个太阳,热量不是加倍,是加倍的加倍,如果那家伙继续发疯,他甚至……
一个女人连滚带爬跑到黑金长袍脚下,狠狠叩首,“重楼楼主在此,请尊上恕罪!”
“人?怎么会是重楼的楼主。”青铜面具后的人好奇。
“万物灵长,掌万物之灵。”季寒星答的似是而非,她哪里是什么重楼楼主啊,这不是来不及了吗?
面对强者,还要敷衍强者,季寒星只能表现得加倍谦卑。
“既然是楼主,就站起来回话吧。”黑袍男子弹指,江山笑熄灭,天空中,浓云裹着另一个太阳,慢慢黯淡。
“是。”季寒星手脚不太利落地爬起来,连头都不敢抬,她矮胖矮胖的,而且披头散发地,乍眼看上去邋遢又怯懦。
谄媚而讨好,季寒星赶紧说道,“鄙处泥泞,还请尊驾稍等,我去取楼碟出来。”
黑袍男人点了一下头,便飘远到了半空。
因为手脚不利落,季寒星几乎是在那泥潭中爬行,无数毒虫被惊动,很快就爬满她全身。
等季寒星好不容易取出楼碟,送到黑袍人面前,那人甚至因为厌恶退后了一步。
毕竟,大家都喜欢干净漂亮的东西,喜欢干净漂亮的人,丑陋肮脏,几乎可以被视为一种原罪。
垂下头,再次跪地,双手托起木盒,季寒星朗声道,“楼碟在此,请尊驾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