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合之后的二愣子也许是一种良心发现,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渐渐的与嵇秀娥失去了联系。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我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搂着孩子进入了梦乡,只有二愣子趴在炕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
突然,一团红色的火光从明亮的后窗户里射进来,把屋顶和墙体照射的如同白昼。二愣子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了。他一骨碌身下了炕,光着脚跑到外屋门口去一看究竟。
“咋地了?哪里着火了?”
我被他这一嗓子吓得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傻愣愣的一咕噜身坐起来。看着二愣子从外屋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他一边跑一边喊:
“是咱们家的稻草垛着火了,快起来。”
我顿时吓得手足无措,在忙乱中穿好衣服,跟着衣冠不整的二愣子破门而出。
此时,冲天的火光已经映红了半个村庄,二愣子手持铁锹,围着红彤彤的柴草垛转圈圈,面对着熊熊大火和滚滚浓烟却无从下手。
人急失智,有个邻居叫快拨打报警电话,这才提醒了我。跑进屋里生平第一次拨动了119,声音急促中带着哭腔,一位村民接过来话筒替我说出来准确位置。
人们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也陆续地跑过来,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他们交头接耳地纷纷议论起来。
“这是谁放的火?”
“这个人真够胆大了,这二愣子又得罪谁了?”
“放火还挑一个没风天,挺会选日子的。”
是的,今天夜里风平浪静,是难得的好天气。也是放火者精心挑选的日子,他也惧怕风大了会火烧连营,殃及无辜。因为后面是村子里连栋的大棚,如果被点燃,后果不堪设想。
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一前一后开过来两台红色的救火车,从车上飞速跳下来几个绿色的身影,他们动作迅速,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将一根白色的水管子就高擎在手中。
随即有人按动开关,一条银白色的水柱喷射而出,压制着飞舞的烈焰。过了好大一阵子,大火才渐渐削弱了势头,飞扬的烟雾在夜空中弥漫着,这时候。
队长急忙组织人员开始救火,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奋力营救,一座高高的稻草垛已经荡然无存,眼前只有一地被烧焦了的柴草,在水的浸泡中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堆稻草底盘冒着缕缕青烟,时有火苗探出头来,看着已无大碍,救火车上的水已经用尽,他们完成了救火任务打道回府。
两台红色的救火车绝尘而去,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场景,那一大堆柴草像刚从河水里打捞上来的一般,我将怎么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想到这里,我的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悲凉。
为了防止死灰复燃,队长留下了三个人把守火堆,其余的人们陆续散尽,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屋里。二愣子已经从附近的卖点买回了酒和许多食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了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起来。
被人暗算了,二愣子感觉到很窝火,几个人捞出来他的心思,纷纷劝阻道:”啊呀!不就是点稻草嘛!你没听人家说,火烧旺运!火烧旺运!说不定来年你还发财呢!“
二愣子听到此话不禁眉头舒展,顿时像打了一针兴奋剂。一会功夫,屋子里传来了猜拳行令的声音。听到这不合时宜的喧嚣声,搅扰得我心绪烦乱。
我自顾自地坐在门口处发呆,望着后场院里不断跳跃的火苗,和那被水浇灌之后仍然不灭的烟缕,让我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这堆被烧焦了的柴草间打转,无数遍的晾晒,无数遍的翻腾,做一顿饭,弄得满身满脸都是草灰。一不小心就飞到眼睛里,让你泪流满面,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熬到了秋后,二愣子把年近七旬的老母亲接到了家。老人到这里就开始拉肚子,我买来了药剂让老人服下,几天功夫,婆婆的身体才渐渐恢复。
深冬时节,我把干爽的稻草抱回家来,婆婆坐在灶台旁烧火,她细心地把落下的稻穗挑拣出来,放在跟前儿的一个小盒子里。看着慢慢装满盒子的稻穗,婆婆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我也终于从被烧焦的草堆里解救出来,从新鲜的带着泥土气息的柴草间嗅到生活的味道。婆婆精神上不太好,也许是年轻时丧夫造成的创伤,她的内心承受了无比苦痛的压力,一个人拉扯着五个子女东奔西走,流连失所,无依无靠,她经受的苦难可想而知。
晚年时候来到我家,可以放下许多愁烦,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这是我的内心所想,但愿婆婆在我这里能够过得顺心如意。
寒冷的北风席卷而来,外面天寒地冻,大地上的树木瑟瑟发抖。劳动了一年的人们,此时也卸掉了满身的疲惫,大家伙聚在一起玩小牌,打麻将,打扑克,卖点的屋子里不时传来一阵阵放肆的笑声。
这样的场合少不了二愣子的身影,夜里九点多,村子里开始喧嚣了起来。二愣子突然从后门跑进来,他气急败坏地对我吼道:
“你没看到房后着火了吗?就他妈知道在家里挺着。”
我一听傻了眼,吓得茫然不知所措起来,冲出房门,看到漫天大火已经燃烧起来,已经平静的内心再一次像被油烹一样,感觉这日子没好了。
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二愣子的谩骂声就会在耳畔响起。
“都是你个败家娘们儿,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事,被人家盯住不放了,有你过日子没好,年年被人家点着火,你个扫把星,你个败家种……”
我在他的骂声中反思自已,难道真的是我不慎言行为家庭带来了灾难。
但是,我的确没有村子里的任何人过不去,除了正常的借去来往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了,我怎么就会被人家揪住不放了呢?
我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恐惧中,怕一不留神中了小人的暗算,怕辛苦耕耘了一年的庄稼也被坏人点燃。
每到冬天,稻草垛都像恶鬼附身似的迎来一场火灾,无论怎样谨言慎行,无论怎样处处小心,都不能逃过被人暗算这一劫。
那火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是竭尽全力的救火,打电话请来消防车帮助抢救,村子里的人也会自发地跑出来帮助灭火。一场,两场,三场……,直到有一年被点着了两次。
漫天大火渐渐地麻木了我的神经,便开始选择不再报火警,任由无情大火在夜里肆意焚烧。如果这个诡异的世界被点燃了,生活也就不会再有忧愁和烦恼了,所以,我不再走出屋子呼喊,仿佛烧的不是自已家的柴草垛。
后来通过和一个嫂子唠家常,才探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件事的根源不在我,而是荒淫无度的二愣子风流之后惹下的祸根。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段时间以来,村子里不时传出来绯闻,二愣子将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拥入怀中,冷落了那个醋意大发的嵇秀娥,才让这个女人发疯似的报复起来。
他想不出好的办法来惩罚丈夫,就一遍遍地拿着裸露在院子外面的稻草垛出气,在夜深人静时幽灵一般出没在后院子里,点燃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掉。
有一次,眼见着新垛起来的稻草垛塌陷了下去,一段时间以来没有烧成垛的柴火,一定是谁在偷我家的稻草。于是,在夜里我便暗暗地观察了起来。一天,两天没有动静,第三天夜里,见一个黑影鬼魅似的奔着这边柴草垛而来。迟钝的我并没有挪动地方,被这个女人迎面撞见。只见女人在我家的稻垛旁稍一愣神,看见有人出现,随后若无其事地向着黑暗处径直走过去。
其实这次无论女人是偷柴火还是故意纵火,我都实实在在地放了她一马。如果是后者,报案以后对于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和她的家庭都将是一场灭顶之灾,感谢上天没有让我看到这一幕。
到了夏天,地里也没有什么活了,等待着水稻拔节孕穗杨花,这个阶段是农村人最闲散的时光。
队里的男劳力基本都出外打工了,有的去了建筑队,有的跟着亲戚或者朋友到厂子里找活干,有的跟着收水稻的车当装卸工。
二愣子又开始了游手好闲的日子。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别的都能将就,一日三餐都可以对付过去,唯独二愣子的烟酒钱没有着落,这些东西刺激着他不得不重操旧业。
他又张罗着要过鱼,到商店买回来桶型的塑料袋,让我给他剪成半米长,做成许多可以盛鱼的小篓,二愣子背着它黑天白天在水田地里转悠。
农村之前是用芦苇编制的鱼篓过鱼,拿起来比较笨拙,又不方便携带。自从有了盛装化肥的硬塑料布,人们把它剪得和鱼篓相同大小,然后缝制好了坐鱼,收到了很好的效益,这也是制作鱼篓的一项改革。
其实坐鱼一天下来,也卖不了多少钱,将够二愣子自已抽烟喝酒的零用钱。但是他每天依然拿着鱼篓在地里忙乎,乐此不疲。
最近几天连续下雨,泥鳅鱼的价钱一路下跌,收鱼的小贩子也不按时按晌的来,即使偶尔来一次,也是挑三拣四,一桶鱼也给不了几个钱。
空气里的气压低,导致泥鳅鱼因为缺氧而大量死亡,只能眼睁睁地把死掉的泥鳅鱼倒进猪食桶,当了猪饲料。
各行各业都有欺行霸市的主,农村也不例外。包括到村子里收水稻的,收稻草的,还有收泥鳅鱼的,都被一些无良商贩搞起了垄断经营。
遇到私自来本地收购的小贩子,轻则把收购来的泥鳅鱼倾倒进水沟里,重则将摩托车砸报废了。人也会被追着打,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吓得有心挣点快钱的人也不敢造次了。
遇到这样的连雨天,在没有小贩子光顾的情况下,二愣子手里就没了进项。但缺钱不能缺酒,每顿吃饭的时候,就跑到附近商店去赊酒喝。
一夏天钱没挣着多少,饥荒却拉下了一大堆,日子就这样在朝不保夕中度过。遇到谁家再有个大事小情的,还得到处去借钱随礼,一家人的生活好像掉进了泥坑里,任你怎么使劲也填不满。
我在家里也没有事做,有时候蹲在别人的后台阶上打几把扑克,和队里的嫂子大娘唠几句闲嗑,屋里屋外溜达溜达,就这样打发夏天漫长而困顿的时光。
女儿放完暑假就要上中学了,二十多里的路程,也需要买一台自行车代步,想到孩子的书费和学费,这些开销也把我愁的眉头紧锁。
孩子是我自已的,这个家像一个空瓤子的葫芦,掏不出一点钱来花在女儿身上,二愣子也不会拿出来家里的钱替我供孩子,这些事情还得我自已张罗。
眼前的日子就很难度过,手里连买油盐酱醋的零花钱都没有,虽然开商店的人家离自已家几步之遥,就是这几步,腿上像灌满了铅一般沉重而艰难。
我想去各处沟渠里捡拾破烂,想有一天能走出困住自已的村庄,靠着自已能干的双手挣一份辛苦钱,像男人一样挺起胸膛,支撑起这个破败不堪的家庭。
想归想,摊上这样一个好吃懒做的男人,一顿饭都不做,饭菜端上桌子之后,孩子大人不给他盛饭都会破口大骂,他怎么能允许我出去干活。只有我在家里守着他,才能保证他的生活衣食无忧。
烈日冉冉炙烤着大地,二愣子在家里热得难受,百无聊赖之中,他把一件半截袖脱下来扔在沙发上,径直向着大门口走去。
大门洞下,不时传过来一阵阵喧哗声。村子里几个没出去干活的男人在那里侃大山,几个女人也夹杂其中,嬉笑声不断,他们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
我走进屋里一低头,一张百元大钞赫然醒目地遗落在地上,这一定是二愣子这几天坐鱼攒下的私房钱。我心里一阵惊喜,顺手捡起来藏入腰包,正好缓解一下眼前的燃眉之急。
一会功夫,二愣子从外面急三火四地返回来,看到他撩开帘子进屋,我若无其事地干着活计,二愣子进屋就在衬衫里翻开了。
一边找一边大喊大叫起来。
“你看到我那一百块钱了吗?,上午还有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呢?是不是你偷着拿去了?”
“我可没看见,你哪里来的一百块钱?”
“你他妈的管那么多干嘛?就说看到没看到?”
二愣子气急败坏地把沙发上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我在心里暗自得意,让他随便翻找,找到明天这时候也是白忙乎。
“这一定是张小六这个小子拿去了。”
找不到钱,二愣子犯了猜疑病,又风风火火地向着大门外走去。
最后也是无功而返,看着二愣子这几日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亦不作理睬。这几日卖点的赊账本子上没有了新增数据。
投机取巧来的这一百块钱救一饥救不了百饱,终究抵不过流水一般日日消磨,我又一次跌落在缺钱的漩涡里。
他二愣子能做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干?他一天能挣二十块钱,我挣来十块钱也能让日子有一点起色,说干就干。
于是,我踌躇满志地走进厢房,拿了些剩下的鱼篓,把坏的地方重新修补一下,把他们都叠整齐之后来到了大棚后面的水沟里。
这是修建大棚时候,取土之后留下来的死水沟,一直都在这里荒废着。里面长着高矮不齐的芦苇和菖蒲,中间水深的地方是不能下去的。我把鱼篓下到水坑的边缘,虽然坐鱼篓的深浅掌握不准,但我知道,鱼篓的须子必须和地面保持平衡,这样才有利于泥鳅鱼向里面钻。
摆好了位置之后,在鱼篓里投放了点碎韭菜沫,韭菜切割之后味道特别大,能在水里迅速扩散,招引着泥鳅鱼纷纷来自投罗网。
估摸快到两个小时左右,我小心翼翼地来到沟渠边上,看到藏匿在芦苇和菖蒲间的泥鳅篓,有东西在水里面上下搅动,翻滚不停,我的心中一阵惊喜。
当我拔出鱼篓,一堆抢眼的泥鳅鱼透着金黄色的光泽,上下乱钻,它们个大肉肥,颜色新鲜。我兴致高昂地奔向其它的泥鳅篓。你还别说,十几个泥鳅篓,去掉三两个下到深水区域没顶之外,其余的都收获颇丰,足足过上来五六斤大泥鳅。
我把它们倒出来,又重新换了一个位置,把鱼篓再一次挨个精心地坐到沟渠里。到最后一个鱼篓时,一个不小心,脚失足掉进了乱泥坑,靴子也灌满了水。这还不算完,整个人也随着重力的增加在不断地往下滑,我感觉到了自已身体在逐渐沉没,慌乱中抓住了靠近岸边的一丛芦苇,就是这不起眼的苇草挽救了我的性命。
我拼尽全力一点点地挪移,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费尽了洪荒之力,终于从烂泥塘里挣扎着爬到上面。此时,我的浑身上下沾满了淤泥,由于连惊带吓,整个人颓然地瘫倒在地上,在烈日的炙烤中不停地颤栗着。
缓醒了一会之后,找了一处浅水区把衣服和靴子清洗干净了,重新穿在身上。我拎起半袋泥鳅鱼疲惫不堪地往回走,刚才满心欢喜的心情已荡然无存。
看起来人的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往前一步,便踏进了无人问津的另一个世界,往后一步,就是烟熏火燎的人间。如果我真的死了,我的亲人会因此而伤心欲绝,而另一个人会激动的举杯庆贺,这也许正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结果。
想到刚才的劫后余生,想到人活着也是一件非常侥幸的事,心情也随之安稳了下来。回到家也已经到了饭点,看见了我浑身湿漉漉的,他也许已经猜到了我遇到了麻烦,但是依然端坐在炕桌前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用眼睛盯着我,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奏。
我没有把自已遇险的事说出来,省得他背地里解恨。一个不怀好意的人是不值得我去诉苦的。上天赐给的苦难还得由自已独自承受。再说,他也不同意我去过鱼,穷着可以,但是我不能自已去挣零花钱,那样,他的脸上挂不住。
看到他在屋里摔东西,吓得我没敢上屋,赶紧在灶火膛前蹲下身子,点着火开始做饭。锅上锅下的一通忙活,菜炒熟了端上桌子,二愣子急不可待地倒上一碗酒,在那里堵着气自斟自饮。
婆婆在家里已经用电饭锅焖好了米饭,我掀开锅盖,满满的一锅饭怎么有点夹生,我用饭勺子上下搅拌了一下,是添水少的缘故。正想端起饭锅再重新焖一下,丈夫用恶毒的目光斜视着我,顺手拿起一个碗抢过我手里的饭勺子,盛了满满一碗饭,一把揪住我的头发,立逼着我赶紧把它吃掉。此时,一股无名之火充斥着大脑,死里偷生的经历让我横下一条心,不再惧怕他的淫威。我拿起桌子上的咸菜盘子照着他的脑袋抡了过去,同一时刻,我的头也被他不由分说地捶了两拳头,打得我两眼金星直冒,一场家庭的战争正式上演。
正在我们打得难解难分之际,一个平时喜欢和他打情骂俏的女人来借水泵抽水,看到眼前的一幕,这个女人也开始大声呼喊着邻居来拉架,正好有两个人路过大门口,大家连推带搡地把二愣子解劝住了。
在这个充满戾气的家庭里,我一味地退让,退让,再退让,但是终有一天,他会处心积虑地把我推下命运的悬崖。我不能在这里苟延残喘地活着,只要有喘气的机会,哪怕他的脚掌在我枯瘦的身体上狠命地碾几下,我依然要用残损的腰身苦撑起自已的头颅,我也要选择逃离,只有离开这个男人的魔掌,我才能见到头上的天空。
哪怕落魄街头,哪怕栖身于古刹荒郊,只有果断地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所以,我的命要靠自已来拯救,不是天使也不是来自上帝的庇护。
寒冷的冬天来到了,外面冰天冻地,西北风凛冽地刮着,冻得人双手都伸不出来。女儿晚上放学回到家,咳嗽不止。小脑袋还有点烫,一定是天冷感冒了。我急忙找来了一片补热息痛,给女儿吃了下去,让她吃点饭去炕上睡一觉。
这时候,二愣子吃完饭走了进来,看到炕上躺着的女儿,嘴里说道:“咋地了?这是又装死了,起来。”
女儿没动地方,婆婆看到二愣子的样子,急忙拦阻道:“丫头难受呢,你让她起来干啥?上你那屋去。”
“他妈地,天天不是这个事儿就那个事儿,没好时候。起来出去跑一会,就啥事儿都没有了。”
我收拾着碗筷,听到二愣子在无事找事儿,走进屋冲着二愣子说道:
“你让她睡一觉就好了,你感冒怎么不出去跑去?天太冷了,你把猪食给我倒上。”
“去你妈的,你自已不会倒,是死人啊!啥都指着我?”二愣子说完,打开后门去了赌博场。玩去吧,只要不在屋里找茬打架就行。夜里我起来看了两趟,女儿出了不少汗,咳嗽也稍微好了一点。
天亮之后,女儿也开始发烧,继续咳嗽,不见好转,早上饭也没吃。我为女儿请了假,让她在家里休息。后来看到女儿咳嗽的开始喘,气管发紧。这是从小落下的毛病,每次一感冒就是支气管哮喘,这次也不例外。
这让我很着急,看来还得找大夫输液。可是,二愣子在家,我如果给女儿请大夫,他一定和我打架。这个爱财如命的人,他可以拿些钱到耍钱场里任意挥霍。但是,要是给家里人花钱治病,特别是女儿有病输液,他就会暴跳如雷。
好不容易等到二愣子出了门,我才给两个孩子穿好衣服,一个人带着女儿抱着儿子,向着母亲家走去。看到女儿一边走路一边咳嗽,母亲急忙询问:“孩子是不是感冒了?今天没上学?”我一边把儿子放在炕上,一边和母亲说:
“雪晴感冒了,还咳嗽,犯了支气管哮喘,我得给她找大夫输液。”
“在家里没找大夫?”
“他在家不让,等着他出去了,我才把孩子领过来的,还是在这里输液吧。”
“真不是人,给孩子治病还不让。”母亲生气地叨咕着。
“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总那样,孩子花钱跟抽他筋似的。”
“别生那气了,快打电话吧!”
母亲总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我帮助。一会功夫,大夫骑着摩托车风尘仆仆地走进屋,看了女儿的症状之后,测量了体温之后,为孩子进行输液治疗。
看到女儿挂了一瓶之后,咳嗽也减轻了不少,喘息也差多了,估计第二瓶下去,烧也会慢慢减退,我的心慢慢平稳了下来。
眼看快到十一点了,我让母亲替我照看着女儿,我回去做饭,回去晚了,他又该作死了。
我抱起四岁的儿子回了家,看到婆婆在灶台前烧火,她在温泔水,也是在烧炕。看到我回来,她笑呵呵地叨咕着:“你做饭,我和猪食。”说着话,她把泔水已经烧开了,热气在屋子里弥漫着。
我做好饭,二愣子中午没回来吃。直到晚上,邻居来家里串门,他们才一前一后进了屋。二愣子又喝了不少酒,满脸通红,上了炕之后,往被垛上一依靠。高高的被垛架不住他猛力的一靠,从上面一下子坍塌了下来,落到了炕中间。
邻居瞟了一眼说道:“挺大的人,往被垛上靠干啥?”
“她叠得不结实,我不靠它就不坍了?”
“你这种人没法和你生气,拿烟来卷一根抽。”
“雪晴呢,把你奶奶的烟盒子拿过来。”
儿子听到爸爸喊姐姐干活,拍着小手说:“姐姐没在家,在姥姥家挂吊瓶呢!”
二愣子一听这话,气得当时坐起来,指着我开始骂起来了。
“你看我们家这个败家娘们儿,啥事儿都偷着摸着不告诉我,给她那个崽子挂吊瓶,背着我去娘家挂,花着我的钱,还不搭我的交情。”
邻居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孩子有病你准是不给人家治,要是能让在家里治,她干嘛还背着你,把孩子领到娘家去挂吊瓶?”
这句话把二愣子怼得哑口无言。
儿子小小的年纪,因为这句话说走了嘴,再只字不提我们在姥姥家的所有事。
女儿因为饱受继父的虐待,亲眼目睹了这个混账父亲,把好东西留给小弟弟吃,心中升起莫名的仇恨。她在家里不敢说,也不敢喊,这个家连她带妈妈都是继父的出气筒。无论做什么,没有对的时候,都是错,一百个错,一千个错,一万个错。连她自已生在世上都是错的。这样想着,她把满肚子的气都撒在了无辜的弟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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