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过日子。他们这种穷苦百姓哪有时间用来伤春悲秋,连去世这种大事都得好好思量别毁了生计。
苏禾是后来才知道李奶奶那天决然要求李爷爷在家谱中划掉李秀秀的名字,这之后身子便撑不住了。
足见李秀秀是多么受宠,在这个女子地位最低下的朝代,她的名字还能出现的家谱上。
苏禾伤心了一天,第二天便被路今安拉着去县城摆摊。人有事做了才不会胡思乱想,换个环境她又想起自己岌岌可危的房子,想起赚钱的初衷。
要说苏禾这人,普通大学生,无父无母。人生如此现实,本该是个硬心肠的,可偏偏冰冷的外表下有颗悲悯的心,看不惯世间疾苦又无能为力。所以,她算是活得不太轻松的那类人。
多日不见,附近的街坊邻居纷纷慰问她,买完东西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她照顾好身子。人情冷暖在苏禾的这种敏感的人心中被无限放大,温暖自然也是成倍的,这大概就是苏禾这种性格最妥帖的回馈之处。
前几日,问杂粮煎饼的人居多。路今安多了个心眼,把刘婶子家的鏊子也借来了。做了几天生意,商业头脑都快锻炼出来了。果不其然,杂粮煎饼荣登百味小吃摊的榜首。
怕苏禾一个人忙不过来,路今安让苏禾只管摊煎饼,做好把饼甩到他的鏊子上来。他来刷酱,放多加的东西。这样每个人都得到充分利用,又不会太累。
这种先进的思想让苏禾想起了经济学中的工人只做单一简单的工作来提高效率,没想到路今安的已经能窥见其中的一星半点。
因此,苏禾只管摊饼打鸡蛋,路今安管着剩下的活计。
时隔几日出摊,苏禾不管人家要不要鸡蛋,都放进去一个。一举好几得,且她自己这样也是不亏的,无非是少赚几个。
路今安对她生意上的决定从不插手,反正他现在只能当一个软饭大王,哪来的那么不满意。
好不容易忙到中午头没人才得空歇一会儿,苏禾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水。一看,栓子被火烤得脸通红也不吱声,赶紧让人歇着。
雇佣栓子,她心里又熨帖又心疼。这孩子从不叫苦,在一百多度的油温下一烤一上午。
天越来越热,再过一两个月就该入夏。杂粮煎饼倒是没关系,再吃这些油过的东西容易上火,苏禾想着小吃摊也该换些新吃食了。
“路今安,你知道那里有卖鸡的吗?”
“鸡?”路今安狐疑不决,这菜市不就有卖的吗?
“多多的鸡。”
路今安了然,她怕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这是路今安第一次参与百味小摊的重要决策问题,他自然打起一百个精神,半晌后才说:“那不如养鸡仔,反正你都在村里收鸡蛋,不如找人替你养鸡。”
对啊,是她糊涂了。习惯了现代那种大规模供货的模式,竟然想当然打起鸡场的主意。也是,这里大多人家只养几只鸡下蛋,谁会养一个养鸡场,那可真是黄鼠狼的宝藏仓库了。
苏禾自己是没那闲工夫养鸡,她也不了解养鸡的注意事项,这件事还得找个放心的人来做。
栓子听着二人的谈话,起了心思:“苏姐姐,我知道谁会养鸡。”
“谁啊?”两人异口同声,又齐齐看向栓子。
“宋全。”
苏禾疑问道:“宋全是谁?”
路今安嗯了半天才说:“那天叫我们去祠堂那个。”
“是他?那不行,他······他品德有问题。”苏禾想也没想当场否定,村长家的狗腿子自己可不放心交给他。
栓子是一番好心,没想到苏禾反应这么大,当场吓得不再说话。
“栓子,你苏姐姐没事,就是惦记着你刘婶子家,你别往心里去。”路今安解释道。
苏禾反应过来,赶紧圆回来。
这下,栓子有话想说又不知该不该开口。
“栓子,你有话就说,姐姐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不是冲你。”
栓子回道:“宋全人是懒了点,平日里爱跟村里的老娘们扯闲话,没个正经事做······”
“等等,栓子,你这是推荐还是故意编排他呢。”苏禾忍不住笑了,头一回见着内推先是摆缺点的推荐者。
“啊,苏姐姐,我是先介绍一下,免得以后闹笑话。宋全以前去府城替大户人家养过鸡,就是那种打架的鸡,水光油滑,可漂亮了。”
“怎么说得像你见过一样。”
栓子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没见过,听我爷讲的。”
原来还有这回子事,苏禾的心又有些犹豫不定。好手艺和品德相比起来,还是品德遥遥领先。
路今安不是替苏全说话,实在是苏禾不知什么时候将李家纳入自己的领地,别人态度不好点都觉得受到了侵犯。他得寻个时间好好跟她谈谈。
“宋全那日并没有做什么,甚至还将消息透露给我们,让我们心里有个底。他当年是替宋少宗扛了包才让东家辞退的,放话敢进城就打断他的腿。他不信邪,被人打过几顿,最后要不是宋少宗,这条腿可能真就断了。”路今安细心描述着其中的是非曲直。
“而且,你也不必担心宋全的为人。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受过褒奖的。要不是当年出了这回事,指不定他还能走得更远。”
苏禾问:“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过成如今的样子?”
路今安回:“战乱的时候日子不好过,每个村子交出去几个人服兵役。宋少宗偷着跑去的,年纪最小一个村出来更要照顾。打完仗,两人留在府城。那时候宋少宗没有这么圆滑,年轻气盛伤了守将公子的鸡,是另外两个人站出来替他受了罚,一个便是宋全。”
“那另一个呢?”
“咱爹。”路今安语气中带着怀念与伤感。
苏禾明白过来,沉默着不说话。宋全和村长家牵扯颇深,若真是用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先挣银子重要。想起马上到手的商铺,苏禾浑身充满干劲。
“收拾摊子回家。”苏禾兴致勃勃道。
苏禾的犹豫刚一回到村子里便解决了。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宋全她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