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泡沫
卖火柴的小女孩的一生是十分悲惨的，但不仅仅是小女孩，她本身其实是当时社会底层人民的缩影，当时的人们就是这样，富人抬着高傲自大的头颅，穷人弯着渺小卑微的脊背。
因此，小女孩无处不在，那美丽的脸颊，便是为点燃人们心中的火焰而存在的，看着那对小女孩熟视无睹的人群，看着那甚至不肯低头看小女孩一眼的人群，自然会引起人们的同情。
但小女孩不需要同情，她是一个坚强的孩子，虽然她家境贫寒到在圣诞夜里也出来卖火柴，但她却没有一刻不在对美好生活向往着，她从火柴中看到的，难道仅仅只是烤鸭，圣诞树，壁炉吗？
也许确实是这样，但是，小女孩这样的人，真得很少吗？
我没有名字，我今年十二岁，由于我是中外血脉杂交产生的后代，所以我的头发是金色的，天然的金色，但我却没有因此而受到男生的爱戴，或者受到他人的歧视，我其实想要这些东西，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这些都不可能有了，因为我的童年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甚至我记忆中的景色，可能就只有那一扇小窗里的那点点风光而已，我是典型的家庭暴力受害者，或许比普通人还要极端，毕竟，你知道，现实远比小说更加魔幻。
虽然我不想继续说着我悲惨的经历来博得人们的同情，但是为了让我的所作所为合理化，我还是简单的说一下吧。
我的家庭环境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我的父亲有暴力倾向，他经常虐待我的母亲，而我的母亲却把怒火迁怒在我身上，她把我囚禁在了家中。
我的童年就是在一间没有人间冷暖，全部都是死寂的房间中度过的。
窗子甚至都被钉子死死地钉住了，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我逃跑，虽然我的家在一楼，但我却从来没有打开那扇窗跳下去，我不敢打碎玻璃弄出响声，这样的话母亲可能就会进来把我揍一顿，我不敢把钉子一个一个拆下来，因为我没那个力气，我的手臂瘦得和火柴一般，我可能比那个钉子更脆弱，每天的食物和水就如同勉强维持我生命一般，每天都是吃得不能再吃的面包……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加入别人的玩耍之中，可能我也没有资格享受快乐，我看着窗外那四处奔跑的孩子，我就觉得，我应该是里面那一份子，但是，我看着那紧紧闭着的门扉，那紧紧锁住我的窗户，我就连朝着他们打招呼的能力都没有。
我总喜欢坐在窗前，透过玻璃，听着外面的吵闹声，看着外面的暖阳，想象自已变成天上的鸟儿在天空中飞着，尽力让自已不发疯，尽力地安慰着自已的心灵。
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玩耍，只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一个小小的书桌，还有我的一张小小的床。
很极端吧，很玄幻吧？
这种情况直到某一天出现了转机。
书架上摆着许多童话，我早就看得能倒背如流了。
今天我打开一本童话书，竟然发现里面有一段故事不翼而飞了……
……
“没事吧？”茂蹲在小女孩的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小女孩没有回答，她的脑袋枕在手臂上，那小小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着，不断地吸着鼻涕。
“为……什么……”那声音十分的微弱，夹杂着啜泣声传了出来。
“什么？”茂轻声细语地说着，世界的嘈杂声仿佛被他们两个抛到了脑后。
小女孩没有继续说话了，只是靠在了茂的身体上，茂只好把她搂在怀里，让她尽情地哭着。
“真的是，为什么这个故事会有这么多人流泪啊！
童话不应该是美好的吗？”
如果谲还在的话，她肯定会这么说。
当然，谲现在不可能再说话了。
“我……也不想这样……”
“我都知道。”
……
那一天母亲没有把食物送来，她终于玩腻了，她决定把我当成没用的洋娃娃给扔掉了，我干瘪瘪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响声，但这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可能母亲今天忘记了。
那一天屋子里异常的安静，我竟然享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宁静。
我心里只觉得有一种不和谐音在不断搅和着我的心。
后来我知道这个不和谐音是什么了。
我今天居然没有听到外面吵架的声音。
甚至连摔东西的声音都没有，话说，我们家究竟长什么样，我也已经不知道了。
摔得是什么家具，我也不熟悉，不过，今天却安静地过头了。
我的童话书的页数竟然又少了几页，仿佛自已长翅膀飞走了一般。
……
“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玩。”
……
“要是你们都能出来陪我玩就好了。”我摸着那童话书，陷入了梦乡，我已经不知道那是不是梦了，是我营养不良产生的幻觉也说不定。
我也无力分清了，比起饥饿的痛苦，我更希望在睡梦中安稳地死去。
我尽力地相信着，那丢失的那几页，是她们从书中逃走来找我来了。
……
“我只是……想让大家多陪我一会儿。”
……
一股冷风吹着我的身子，很冷，我在睡梦中被冻醒了，我惊讶地看着那被风吹开的大门，我的头晕的不行，身体没有一点力气。
原来……那扇门根本就没锁。
……
“为什么，难道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
一股臭味夹杂在那风中传了过来。
客厅那两个人已经变成泡沫飞走了。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客厅变得如此的安静。
原来是胜负已分……
……
“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
还有一点食物在冰箱里，我终于进了食，刚开始吃的时候我差点噎住，我赶紧灌了几口水，我那干瘪瘪的地嘴唇终于湿润了起来，我知道一开始不能一次性喝很多，所以我都是慢慢灌的。
客厅里那两个人，很陌生，感觉不是我们家的，至少我早就忘记他们的模样了。
我打开了门，门外异常的寒冷，竟然还有隐隐约约的雪花在空中飘着。
我早就忘记了日期，我连忙跑回去四处寻找着日历，终于在一扇门的背后发现了一个日历，上面赫然标着十二月二十四日。
原来今天是平安夜，我叹了口气。
外面下着雪，确实有着圣诞节的氛围了，街上来来往往地穿行着身着大衣的行人，我没有华丽的衣服，我只能穿着这件单薄的上衣，再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件稍微厚点的外套，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离开这个温暖的房间，可能是因为我受不了那个臭味。
或许，我那时认为，可能是我在不经意间出了幻觉，接着冲出房间……
……
“窦，快来！”茂对着窦喊道。
窦疑惑地站起身，或许由于身上的礼服太过于碍事，她立刻就把那礼服脱了下来，当然她里面还穿了衣服。
“怎么了，茂？”窦的动作再次灵活了起来，迅速跑到茂的身边。
“老师有没有跟你说那个。”茂左手摸着小女孩的背，右手朝着左手按着的那个地方指去。
窦看着他的动作，仿佛立刻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松开，我来摸摸。”她把茂的手挪到了一边，“不会吧……”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接着控制住了自已的表情。
“应该没错。”窦肯定了茂的猜测。
“我们这边的？”
“嗯。”窦看着自已的手，她的手上的皮肤竟然与小女孩的皮肤贴在了一起。
“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注意到！”
“大概是因为接触时间太短了吧，毕竟这种现象只是一种十分细微的变化，需要认真观察才能观察得到，并不是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而是像磁铁一样，感受到了磁力。”
……
那些书上的角色，他们肯定是因为我才逃跑的，因为都不想和我玩，所以才会特意与我避而远之，不过，当我看到其他地方的童话书中那些故事也消失了的时候，我才察觉到了一件事。
我好像干了一件十分不得了的事情。
全世界的小朋友的伙伴都因为我而消失了。
那些陪伴他们入睡的伙伴，为他们的编织梦之世界的伙伴，竟然因为我而逃走了，我必须把他们找回来。
一定一定要找回来。
不过，他们都去哪里了呢？
说到底，我根本就没有见到过他们，果然他们是特意远离我的吗，还是说，是故意在躲着我？
……
“她根本就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茂看着眼前那个还在啜泣着的金发女孩，那女孩在她眼里，却再也不是那个楚楚可怜的形象了。
“她有资质，但是没有开发出来。”窦仔细打量了小女孩的身体，到处摸着。
“诶，这个时候就不要这么搞了啦。”茂赶紧把窦的手挪开了。
……
《小红帽》，《灰姑娘》，《糖果屋》……
怎么少了这么多！
动物我也扮演不了啊。
必须要和他们成为同类他们才会自然而然地出来吧？
只要我不是我，那他们就没必要躲着我了。
《海的女儿》，《木偶奇遇记》，《皇帝的新装》……
要把这些全部找回来该怎么办啊！
最后我的手在《卖火柴的小女孩》那一页停下了。
我看到那一页的故事时，外面下着大雪，我感觉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指引，因为……
我摸了摸我留了很长根本没机会剪的金色长发，看着书中那描述。
那是一个孤独的走在大雪夜的金色长发的可怜的小女孩。
简直说的，就和我一模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今天并不是大年夜，却也大差不差了。
这样应该就能骗到他们了吧。
小女孩的金色长发肯定也很凌乱，因为她也没多少机会能够清理自已的头发。
不对，我根本就不需要特意模仿，我只要拿几盒火柴，我就是那卖火柴的小女孩。
不管是谁看到了，都会这么说的。
……
“难道说她……把其他故事的人物拉到这个故事里来了？”窦说道。
“不……并不是她把其他故事的人拉到这里来了，也不是我们到了她的世界……”茂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几天发生的事的各种画面。
那扭曲着的楼层，本来是现实世界中的东西，排列走向却如此的不自然，仿佛就是在拼命的朝着某个东西靠拢一般……
那突如其来的雪，那一整栋楼的狼影……
“窦，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过于生硬了吗？”茂嘴巴微微颤抖着，看着四周。
“生硬？什么意思？”
“小红帽本来应该在森林里行走的，现在却到了城市里，但那些楼房的排列，那歪歪扭扭不规则的排列方式，你不觉得那就是一棵棵树吗？”
“难道说……”
“还有那一整栋楼的狼影，那真的是小红帽的故事吗？那确定不是……原本的居民吗？”
“你的意思是……”
“这片海，你觉得真的是海吗？会不会只是我们认为这是海呢？”
“茂，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世界根本就没有按照原本的故事进行，而是按照那些童话故事强行进行了。”
“也就是……就算没有海，我们也要硬凑出一片海，就算这里没有森林，我们也要硬凑出一片森林，就算我们这里很少下雪，也要硬凑出一场大雪。”
“而且，造成这一切的……可能就是我们认识的人……”
“茂，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不可能不喊上我们的。”
“是啊，窦，这些东西都是我们控制的，我怎么忘记了。”
“茂，前几天被困在奶茶店那件事，我认为也是他们干的。”
“窦，我们就是小说的主宰啊！为什么用着故事里的思考逻辑啊。”
“茂，我们偏离轨道太多了，这些根本就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事。”
……
我想走进了一片森林，我想在里面寻找小红帽，但是这里并没有小红帽，于是我擦亮了一根火柴。
我看到了那城市的房屋竟然为了我而挪动了位置，世界竟然为了我而动着。
他们仿佛听从我的指挥，他们在帮我找回那些逃走的调皮蛋。
……
究竟是我们控制着故事，还是故事在控制着我们，这是茂和窦一直面临的问题，也是他们这个组织一直面临的问题。
详细说来就是，世界本来是个死的东西，就算没有他们，世界也会按照故事内容而进行着，但是，它所采取的，却如同一个不懂得逻辑的机器一般，可能会让故事朝着一种失去控制的方向发展。
就如同之前的奶茶店，这就是所说的“世界的漏洞”。
这是因为昊没有发现这个隐藏的漏洞，导致故事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进入了死循环，他没有提前解决，如此而来，“故事的漏洞”就变成了由世界解决，那显然就变成了“世界的漏洞”。
比“故事的漏洞”更高层次。
“故事的漏洞”如果没有处理好，所带来的影响，就会变成“世界的漏洞”，而“世界的漏洞”更加让人脑洞大开。
如果在此之前那个绑架犯没有由窦假扮，而是直接放原来那个绑架犯进去，那么为了留出那几句抒情的时间，可能世界就会因此而把时间变慢。
没错，就是那个“时间”。
在此之后，可能一年就有一千天了也说不定，或许地球自转和公转速度因此就变慢了几倍。
它只会傻乎乎地用着最离谱的方法，蹑手蹑脚地处理着。
这也就是他们必须告诉世界：“不需要你来处理的”原因。
此时此刻，在他们看到眼前的小女孩时，他们心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他们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故事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的了。
世界居然傻傻得按照那消失的故事进行着。
没有人察觉到那一点，一切都迟了，一切都改变不了了。
茂和窦此刻都意识到了一点，这发生的，绝不是他们的同事干涉的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