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内,伤势已经基本痊愈的文若正摸出了放置许久的刀,顶着月光在园中挥砍练习。

为了不被鬼修察觉到端倪,她不能使用一点灵力,以免被人察觉身份。

作为一个伤患,除了躺在床上,平日也做不得其他事。

不过短短几日,这其中的枯燥却是比山中修行几年还来的强烈。

今日按照计划,她基本已经痊愈,便从兜里掏出了下山时买的刀,以做练习。

她来来往往在练器峰跑动也不是白跑的,十多套刀法下来,她的气息也丝毫不乱。

但因后院病房中还有其他病友,她的一应动作都很轻,除了刀身偶尔折射的冷光倒是带没了其他动静。

王大夫提着篮子入到院子里的时候,文若正好收刀入鞘。

白皙的脸因为运功而多了几分血色,王大夫望着她那生龙活虎的模样,伸手抚了下须。

他从篮子里捧了把果子放在园中的石桌上,让文若尝尝她儿媳从娘家带回的桃子。

并嘱咐她适当活动,待会他再为她问脉,看看伤势恢复的如何。

文若点头应下,就见王大夫提着篮子从各个病房走过,没过一会就提着已经空了的篮子回来了。

等他来到石桌旁坐下,桌上已多了两个干净的桃核。

王大夫年事已高,家中最小的孙辈也比文若大了些月岁,这让他不由得更心疼这个年轻人的遭遇。

在这里休养的时间里,文若已经习惯了王大夫为她诊脉。

等对方收好脉枕,她便开口询问到:“王大夫,如何了?”

“姑娘身体矫健,基本都无碍了!”

“还要多亏王大夫诊治,我才能好的这么快。”文若闻言,笑着说道。

谁知王大夫闻言却摇了摇头,还算清澈的双眼盯着文若欲言又止。

文若看老人这样,再联想到这两日鲜少出现在后院的小厮,心里已有了几分猜疑。

想来王大夫今日是还有其他目的。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老人一眼猜测他是否与鬼修有关。

脸上倒是笑着,带着几分揶揄的问到:“大夫有话不妨直说!晚辈受的住。”

老大夫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说到:“老夫行医多年,虽说有几分能力,却也是知道自已的斤两的,姑娘如此重伤,却能在短短七日恢复。如此妙手回春之法,老夫羞愧,自问是做不到的。”

文若沉默,并不回答,等着王大夫后面的话。

见文若不说话,他又继续说到:“昨日有药童和我说,长工李二私下似乎在与你兜售药丸…”

说到这里,王大夫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到:“还请姑娘将药丸给我看一看,若药丸里掺了什么不好的,我也好对症下药,为你调理。”

这位王大夫似乎不是千灯堂的推手!

文若有一丝不自然的尴尬,像是没想到老先生竟然是为了这事。

她看着老人眼底的关切,故作不好意思的挠了脸颊说道:“药丸都已经服下了,我身上没多余的了。”

老人见状眉头紧皱,看着文若的目光里满是不赞同。

“姑娘,不知来路的药丸怎可随意服用,若是卖药之人心生歹意,害了你性命又怎么办!”老人和善的面上满是严肃,语气也严厉的许多:“你怎么如此糊涂!”

文若见状只得讪笑,她自然是能保证自已不会出事的,毕竟她需要以此让暗中观察的人放心,如此还好找到鬼修的躲藏之地。

却是没想到这位年过近百的老人,倒是热心肠的好人。

文若知道自已算不上个好人,但面对这种纯粹的善意她却也不想辜负。

老人见她乖乖坐着认真听讲的模样,便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恐怕是有意为之的。

他行医这么多年,市井百态什么人没见过呢!

只是自以为年长,见这姑娘命运坎坷,忍不住想多说两句。

他既然已经知道此事,自然也从小厮口里知道了卖的是什么东西。

既然是买的千灯堂的东西,他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是看着文若那瘦削的身形,忍了忍还是低声叮嘱了几句:“姑娘,千灯堂的固元丹虽说名贵,可越是见效快的药,反而越是凶险,你现在身体已然大好,便不要服用了才好。”

见文若既不点头,也不拒绝,他又是叹气。

“虽说这些话由老朽来说,有小人之嫌,可姑娘,你身体强健,千灯堂的药还是少服为好啊!”

文若闻言,双眼微微眯起,她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老人,心底忽的明悟了。

这些流传在市井的传闻,对眼前的老人而已定然是不陌生的,所以他应该是也察觉出了什么。

夜风轻轻吹过,月色下,院里的桂树随着风不停挥舞,树叶摩挲间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老人并未言明,文若也不想他因为自已被卷入纷争之中,坏了他安定的生活。

想到此她笑道:“王大夫说的有理,我现在已经基本痊愈,后续自然是用不上那么名贵的药了。”

“而且就算是王大夫今日不来,我明人也准备与您辞行了!”

老大夫闻言,心底一惊,作为大夫的本能便让他想开口劝诫。

却听文若又说到:“我与姐姐外出游历,早已做好遭遇意外的可能,我们姐妹早已说好,无论谁先离去,活着的人都要将对方带回故乡。”

“我们虽然向往外界的风景奇遇,死后却也是想魂归故里…”说到此处,文若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可你伤未痊愈,一路也是凶险!”“王大夫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别看我瘦小,武艺却是不凡的。这次回去只为回家,不为游玩,一路上只顾走大道就行,不会遇到什么风险的。”

老人见文若去意已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叮嘱几句便就作罢。

文若又和王大夫聊上了几句,将人送出了后院后,才算松了口气。

她坐回院中,又叼了颗桃在嘴里,心底思索着这次确实耽误了挺长时间,是时候痊愈外出了。

外出游历的江湖人氏,在姐姐意外去世后,带着姐姐的遗物返回故乡,半路失踪。

樊城无故交,自然无人询问,远方的故乡也不会知道她们在外遭遇了合种事。

更甚,说不定故土本就已经没了亲人。

一个无根无家的江湖儿女,没有比这更好的失踪者了。

她几口啃完水润多汁的桃子,捏着桃核轻轻一扔。

桃核抛起了高高的幅度,精准的落在桂树上,惊起了休憩的麻雀。

在麻雀叽叽喳喳的惊恐叫声里,文若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第二日,已经行动无碍的文若提着钱囊东市买马,西市买粮,倒是做足了即将远行的准备。

公孙家门前的白帆今日已经取下,一张迎着公孙家印的拜贴被悄然送入梁家,梁家家主以值守的名义与公孙家回帖。

两家似乎又摒弃前嫌和好如初了!

调查樊城邪祟的小仙师,早出晚归依旧一无所获。

不过这些上层人氏之间的纠葛纷争都与下层百姓毫无瓜葛。

除了一日三餐,剩下的便是东家长西家短能勾起他们的关注和热情。

文若跟着商队慢悠悠的出城,她在樊城并无古交,自然也少了分别的流程。

出了城门,她一拉缰绳利落点翻身上马,后脚跟轻轻一提马腹。

这批正值壮年的骏马便扬起前蹄啪嗒啪嗒的忘前奔去,只留下一缕尘烟。

这一急行便是半日,日上三竿时,文若才在离樊城五十里的茶摊旁停下。

茶摊的老板娘是个身形高大的女子,见文若翻身下马,便热情的招呼着:“客官赶路辛苦,进茶铺里歇息一会吧!打个尖再走。”

文若将马拴在一旁的木桩上,笑着冲老板娘拱手说到:“麻烦老板娘上一壶茶,再来一碗小面。”

“好嘞,客官你先坐会,小面马上就到…”老板娘笑眯了眼,端着一壶茶就引着文若坐下。

见她是个姑娘,还细心的将她引到了僻静一点的桌子上。

一边拿抹布抹了几下桌面,一边问道“姑娘吃辣吗?”

见文若摇头,她扭头大声的从搭起的简陋灶台里说:“三两牛肉面,不加辣。”

那厢肤色黝黑的沉默汉子,低声的回应着“好!”

此时正在晌午,日头正足,茶棚里生意兴隆,不过片刻棚子里支起的木桌上就已经坐满了人。

文若低头静静的吃着碗里的面,视线微微一扫就已将所有人看在眼中。

倒是没发现有不对劲的人,看来他们是有另类的寻觅之法。

她看了下手边包袱上很浅的痕迹,端起碗,几口就把面汤一饮而尽。

放下铜钱,文若正准备离开,却见坐在另一桌的一群人里面,站起了一莽汉,也随着她一同站了起来。

正正好的挡在文若身前,不用神识文若都能看出来这人不过只是凡人。

她眉头微皱,此时也没惹事的想法。微微一扭身便想从另一边走开。

谁知那人也随着她的脚步走去,见文若面沉如水,明亮的眸子里似有寒芒。

那人见状,故作一副憨厚的模样。嘴里说着他似乎在哪里见过文若,手更是一点也不老实,伸手就想向文若抓去。

文若后退一步,白皙的脸已经带上了警惕。

那人好像看不到她眼里的厌恶,嘴里还兀自说着,“姑娘孤身一人赶路实在太危险了,要不然还是和他们一起比较好,他们一群老爷们绝对能把姑娘从内到外的照顾的妥妥贴贴。”

见文若不说话只知道躲开,他嘴里的话越加不知收敛,手更是得寸进尺的向文若胸口袭去。

乌黑粗粝的手像鹰爪一样,居然想要撕开文若的衣领。

文若这次再没有后退,只是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扭,脚下一绊,那人便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去。

文若借此,不急不缓的从他身旁走过。

那人此时才反应过来趴在地上痛呼。

他的同伴见状也顾不得淫笑,连忙起身将人扶起检查,见他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后,大步就向着文若走去。

看那模样,似乎是有心想要文若张个教训。

茶棚里的其他路人见状纷纷抱紧了包袱缩到了另一旁,担心被殃及池鱼。

文若本不想搭理眼前的这群凡人,但见这几个壮汉满脸横肉,拦在她前面,嘴里还不停的骂着那些污浊的脏话。

文若看这几人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她还记着自已还做着诱饵,小心点收敛着自已的杀意。

长满络腮胡的男人,见她这样还以为她是被他们一行人给吓着了,脸上露出张狂的笑:“小贱人,你若是不想受苦就交出钱财,然后宽衣解带服侍好我们哥几个,我还可以扰你一命,不然…”

“不然怎么样呢?”

文若笑到。

男人话被打断,面色一黑,双眼一眯。给一旁的兄弟使个眼色,嚣张的说到:“不然就让你生不如死!”

话还未落,他就提着壮硕的手臂直朝文若袭去。

而收到他眼色的其他两人一左一右的也同时向文若攻击而去。

文若并不胆怯,迎着那沙包大的拳头直接一拳向壮汉攻去。

她身形瘦弱灵巧,不过偏移一步就已经躲开了男人的一拳直拳。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文若的反应如此快。他一拳虽然落空,嘴角却勾起了笑。

小贱人居然自投罗网了。

他想着便收拳为抱,想要把文若禁锢在怀里。

他当然没把文若的拳头放在眼里,一个鸡仔大点点的女人,全力打一圈又能有多大威力呢。

正想着,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咔嚓的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的传进男人的耳中。

他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整个人被打的抛起,重重的落在地上,文若一拳挥出就懒得再看那人,腰身一扭,抬脚就朝后面两人提去。

又是连续两声碰碰的声音响起,那两个大汉被直接踹到木桌上,砸的木屑纷飞。

茶碗破碎的声音和食客的惊呼响起,而这不过都发生在一瞬间。

文若收回脚,抬眼看着那个还带着狰狞笑意,朝这边走过来的男人。

她目光沉静,面沉如水,明明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模样,却无端的让人不敢直视。

见她抬步向这边走来,那个捂着手的男人,双脚打颤,整个人害怕的后退一步,居然直接跌坐在地。

他双手抱头,嘴里大喊着饶命。

文若却理都不理只是走到瘫在地上起不来的两人旁弯腰从对方腰间拽下了钱袋子。

她垫了垫,打开钱袋,里面铜牌混着银子,份量十足。

文若眉头一挑,取出一锭银子准确的扔向灶台说到:“老板娘,打烂了你的桌子,实在抱歉,你拿着这些从新置办吧…”

老板娘在人群中艰难的道谢。

文若弯腰又捡起一根断掉的桌腿,拿起一人一棒,瞬间把四个壮汉敲晕了过去。

她抓着对方的衣领,像是拎垃圾一样把人拖出了茶棚。

在她翻身上马时,人群中一双阴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背心。

嘴里嘟囔着:“倒是个好心的,可惜好人不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