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礼融连轴忙了一周,身心俱疲,开完会后,就开车从家里的饭店绕了一趟,带的饭菜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相颜一直在床上闭眼躺着,浑身痛得就没睡着过一秒钟,恨不得昏厥过去,一了百了。
七点多时,接到他的电话,“下来吃饭吧?”
相颜口渴了一个多小时,口里是苦的,什么都不想吃。
她下床后,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在发抖,头发乱乱的,以前不会让他看到这一副邋邋遢遢的模样,现在无所谓了,低头闻了闻身上也是一股艾草燃烧过的味道,以前她总是香气宜人。
下楼来,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他很追求生活品质,就算是外带的饭菜,也要摆进精致的盘子里。
相颜手里拿着空空的水杯,走路时轻飘飘的,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模样,没想到她病得这么重,叶礼融心疼的问道:“现在好点了吗?”
相颜看都没看他一眼,心想:“知道我病了还回来这么晚。”
他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下午一直都在开会,回来晚了点。”
餐桌边上摆着一束粉蓝色的花,是她最喜欢的配色,这种混搭的高级花束很贵,可惜粉雪山玫瑰看上去已经有些蔫了。
相颜扶着桌子边沿,慢慢坐到椅子上,就算是病了,姿态也很唯美,呼吸时带点儿鼻音,没想到却吸溜了一下鼻涕,无敌尴尬,一瞬间脸都红了。
叶礼融赶紧把纸巾拿到她的面前,什么也没说。
相颜低头擤了一下鼻涕,呼吸才通畅了些,这次感冒进度很快,多亏了黄姐下午帮她退烧。
叶礼融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相颜却毫不客气的拂开他的手,发脾气说:“不用你管,已经没事了。”
他也没感到伤心,又忙着冲了一杯感冒颗粒,用勺子搅拌好了,端到她的面前。
“有点烫,吃完饭再喝。”
相颜疼得坐不住了,用手揉了揉后腰,桌上摆着的都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菜,她还是胃口浅淡,勉强吃下两块糖醋排骨,吃了几口素炒芸豆丝,就搁下了筷子。
叶礼融回到家连口水都没喝上,一直都在细心照顾她,又将一碗已经晾到合适温度的虾仁嫩豆腐汤端到她的面前,她拿起汤匙喝了两口汤,番茄红的汤色喝起来酸酸的,很开胃。
“黄姐给你做的瘦肉粥,再吃几口。”
相颜视线向上一抬,他的眼神里透着不容争辩,已经没有力气跟他生气了,还不如多吃两口。
叶礼融忙个没停,刚坐下,她就站起身,说:“我吃好了,回屋睡了。”
“先坐下,把药喝了。”
相颜不想喝,因为他的语气很生硬,但是身体是自己的,她端起药,一口喝完了。
他说完狠话后,却又慢悠悠地端起她刚喝剩下的汤,碗勺都是用她的,相颜盯着他看了很久,他依仗自己身体好,也不怕被传染。
“没事了吧?”她已经吃饱了,有力气跟他斗争了。
“那个……花,买给你的。”叶礼融低着头喝了一口汤,害怕被拒绝似的,语调很微弱。
“我不要!”相颜还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转过身就离开了。
相颜上楼时,还是忍不住看向他,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那受委屈,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丝毫没有愧疚。
“谁让你敢拒绝我的?”相颜心里一直重复这句话,“绝不原谅你,永远不原谅你!”
叶礼融低头伤心了一会儿,他哪里真的是她的对手呢?
他放下碗,又起身把花枝修剪了几下,依据她喜欢的配色,小心翼翼放进白水晶花瓶里。
叶礼融以送花为由,敲开了她的房门。
他按开房间的灯,语气带着歉意问:“已经睡了吗?”
相颜艰难地睁开眼睛,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看到他拿着两只盛满了鲜花的白水晶花瓶,一瓶放在了她的梳妆台上,另一只花瓶里插满了粉色洋牡丹,他特意放在了她的床头边上。
叶礼融从走进这间屋子后,每时每刻都深情的望着她的脸,恨不得将她看融化了。
他轻轻在床边坐下,望着她的眼睛,无比温柔地问:“喜欢这些花吗?”
当两人的视线接触上时,这一瞬间空气都停滞住了,各自的心跳都说不了谎。
相颜脸皮薄,脸红的彻底,赶紧侧过脸去,躲避他的眼神,说话时带着一点可爱的鼻音,“不喜欢。”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粉红色了吗?”叶礼融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低头垂眸偏要看她的眼睛,然后微笑着问:“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明晚我买了带回来。”
这行为暧昧极了,他的语调也和以前一样哄着她,相颜的视线无处可逃,心跳得很快,所以她索性将双眼闭上了,小脸红扑扑的。
他为什么又这样,她下一秒钟可能就原谅他了。
叶礼融隔着厚厚的被子,像拍抚小婴儿似的,问她,“身上还疼吗,以前你生病时,总是喊膝盖疼,腰疼。”
相颜摇了摇头,内心有些动摇了。
叶礼融又帮她将被子盖到下巴,轻声细语地问:“冷不冷?”
她一直没回答,他就不离开,相颜很感性,虽然闭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已经藏不住了。
相颜不想被他看到眼泪,所以拿被子蒙住头,语气哽咽的说:“出去,我要睡了。”
叶礼融走到床尾,帮她把被角掖好了,然后听话的离开了。
她小声地命令道:“把灯关上。”
“好,快睡吧。”他依旧温柔。
他突然又回到了恋爱初期那么听话,一个善变的男人。
他刚转身离开时,相颜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偷偷看他,他的背影看上去很憔悴,过去的这一周,他也很累吧,人都瘦了一大圈,突然感觉他很可怜。
叶礼融把房灯关上,并轻轻关上了门。
相颜怎么都睡不着,他的一番安慰,让她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然后,她按开了床头的台灯,抬起洁白圆润的手臂,摸着蓝色蝴蝶兰的花瓣,她仍是很喜欢的。
她满眼欢喜的望着花束,闻着淡淡花香,然后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相颜醒的很早,确切地说,她身上疼得一整晚都没有睡好,没入睡一会儿就被病痛扰醒了。
不过,她感觉还能够坚持,准备去上班。
相颜下楼来,就看到叶礼融正靠在客厅的黑色软皮沙发上,坐着在看书,相颜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都八点了,平时他早就到公司了。
叶礼融满眼都是担忧,“今天还去公司吗?”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好听。
相颜说:“已经好很多了。”
“在家休息一天吧,我今天也请假照顾你。”
“不用,我已经好多了。”她的嘴唇上涂了一些唇彩,才显得有气色。
叶礼融看她气色还好,也放心了很多,放下书就去厨房盛了两碗南瓜粥,早餐是一笼三鲜蒸饺,他早上现包的,剥好的水煮蛋,坐下陪她一起吃早饭。
他像以前那样温柔的问道:“粥烫不烫?”
“不。”相颜言简意赅,头都懒得抬,心想我又不是小孩,烫了我不知道等一下再吃吗!
她应该不知道她皱着小鼻子的模样有多么可爱,叶礼融微笑着问道:“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
叶礼融也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她了,她始终都在赌气,总是拒绝沟通。
他却不能任性,因为他必须要主导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叶礼融眼里,相颜一向很注意与异性之间相处的分寸,这让他感到有安全感,但是她为什么对那个人有特殊的优待?
无论是事业上,还是作为一个可以选择的伴侣,那个人都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不被察觉到的醋意在他的心里使劲翻滚着,叶礼融不自觉的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你……那个林……”叶礼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直接了当的问道:“最近你……有什么合作吗?”一提到那个人,叶礼融心底醋意大发,就连“你们”,“你和他”这样的词眼都不想运用。
“没有。”相颜一直连头都没抬,聪明如她,立刻就猜到了他应该是看到林云让了,那晚他们是前后脚回家的,所以直接回答:“前两天同学的农庄开业,正好碰到了,他跟我的车一起回来市区。”
叶礼融又问她,“他开车的吗?”
“我喝了点酒……”相颜说完就后悔了,一提到喝酒他铁定又该不高兴了。
果然,相颜抬头时,发现他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好像又在生气了。
“只喝了一点红酒而已,又没有喝很多。”相颜不耐烦的解释道,却很害怕他生气。
自从那次喝醉了,他大发雷霆,那次还吵了一架,然后就冷战了一年。
叶礼融平时并不是管她很严,而是担心她下一秒就要爱上别的男人了,他语气很凶的问:“我跟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吗?”
相颜手里的瓷勺“哐当”一声扔进碗里,一说到这事就来气,他还来志气了,到底是谁先犯错的?
“我忘记什么了,我现在都已经很少喝酒了,除非是推不掉的应酬,而且我与他半年才偶尔碰到一次,我有什么原因不理别人,你在外面不跟别的女人说话吗,你……”
相颜刚病好,边说边喘,气得脸都红了,委屈死了。
叶礼融也被她说得一口气堵在心口,相颜看他脸色都发青了,好像一直在忍着才没动怒。
最近他的态度有所缓和,她心里泛起一丝希望,日子倒也过得下去了,但是又好像回不到以前了。
但是,他好像不这么认为,又换了一个话题,像个没事人一样开始发问:“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你呢?”
“你忙自己的事吧,不用管我。”相颜鼻子还堵着,生气吵架也是可爱的鼻音。
“你今晚几点回家?”
“看情况。”
“早点回家。”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两人都沉默着,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的,连吃饭都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两人之间一股奇怪的生疏感,还不如不讲话呢?
上午,相颜到公司,先将上周六的会议补开了。
虽然她说话时嗓子有些哑,间接的咳嗽,头脑中的思绪混沌,但是会议中完成了不少重要的议题,其间她还批评了两个办事不力的下属,她对工作的热忱,让员工们都很佩服她。
中午,她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躺了两个小时,仍然睡不着觉,下午韩智俊也劝她回家休息。
她有些撑不住了,正打算提前下班,这时候,销售部的秦芳宁手里捏着一张A4纸,放在身后,敲了敲玻璃门。
“请进。”相颜说道,然后摘下了近视眼镜,捏了捏鼻梁山根处。
“相总,我……”
相颜已经猜到她的来意,长话短说,直接问:“你的事情,韩总已经跟我说过了,你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吗?”
秦芳宁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有空先去市场部一趟,学学招投标系统,我们医疗行业的专业性较高,你问问他们有没有谁愿意带你?”
相颜本不打算现在聊这件事,因为没有精力支撑她了,她都已经关上电脑了。
秦芳宁垂头丧气回道:“相总,我已经去请教过了。”
“哦,他们怎么说的?”
“我其实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投标工作,对这方面也感兴趣,那天我抱着虚心的态度去了他们部门,一开始还和颜悦色的,可能我的问题太没水平了吧,李老师就很不耐烦的凶了我一句,整个办公室突然之间鸦雀无声,我真是老脸丢尽,我也知道他们忙的要命,哪有空带一个大龄徒弟呢,您不发话,估计没人敢教我。”
“年纪比你小,对你的一点点过错指手画脚,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你下不了台,就是让我去学,或许也是差不多的局面,我们这个年纪重新开始,确实很难。”
“那怎么办呢,相总?”秦芳宁很难抉择,难过的说道:“我和老公商量了很久,先弥补好自己在招投标岗位上的专业性,再结合这几年在营销工作中积累的资源,我应该能在这个岗位上发挥的不错,可是现在……”
秦芳宁脸上流露出愁苦,完全丧失了信心,将藏于身后的A4纸拿到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