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临淄东市,某座酒楼中。
刚刚购置了一批远行所需器物的田豫点了几样小菜,正准备简单吃顿午餐,却见一位身着儒服的青年大大咧咧地在自已身边坐下,举箸就去夹自已的菜吃。
田豫无奈地看着那人道:“堂堂御史中丞家的公子,朝廷八品命官,竟然学市井无赖蹭白食吃?此事若是传出去,子扬不怕被令尊请出家法打死吗?”
儒服青年刘晔哈哈一笑,“什么八品命官……撮尔小官,我已弃之!”
田豫大惊道:“弃官?子扬你年方弱冠就得授八品官可不容易!休要胡来!”
刘晔笑道:“国让师兄想必觉得我这八品官是因家父的关系才得来,担心我骤然弃官会令家父不满吧?”
田豫没有说话,但眼中明显流露出五个大字——难道不是吗?
刘晔苦笑摇头道:“说来你或许不信,其实我这官儿是管王特意关照的,据说是因为我在稷下学宫毕业大考中拿下了魁首……可往届魁首分明都是从正九品做起,管王却特意将我调入兵部,还直接给了正八品官职,连我父都深感诧异。”
田豫想了想,沉声道:“想来是因为管王想与令尊缓和关系?”
刘晔微微耸肩,“谁知道呢?管王待我以诚,我也自当以诚报之,因此前些日子张让以官造甲胄诬陷管王谋反,我便当场将他揭穿了……可是如此一来,我便惹了大祸。”
“那晏博将此事捅给了女帝,使女帝怀疑我父亲与管王有私交……不得已,我只能弃官,远离临淄避祸了。”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田豫身边的行李道:“听说国让师兄准备前往幽州历练?小弟在兵部历练日久,熟知边军信息,不如师兄带上小弟同行,如何?”
田豫摇头道:“我往幽州是去投军,是去杀胡建功,子扬你又不会武艺,还是不要跟着我一同冒险为好。”
刘晔嘿嘿一笑道:“国让师兄就算将来要做大将军,身边也得有些幕僚帮衬才是,再不济总得有个记室参军吧?小弟为稷下学宫乙巳届文科魁首,难道还入不了师兄的法眼吗?”
田豫依然摇头,“此去幽州千难万险,我武艺有限,无法保你平安。”
见他依然推辞,刘晔只得压低声音道:“师兄若答应带我同行,我就告诉师兄一个大秘密,如何?”
田豫挑了挑眉,“是何秘密?”
刘晔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管王尚在!”
“什么?!”田豫惊得跳了起来,“你如何得知?”
刚说完,田豫就发觉自已问了个蠢问题。
刘晔是御史中丞刘普之子,而刘普是女帝打倒管磬的重要盟友,自然会动用一切力量去搞清楚自已大敌的生死。
刘晔赶忙将他拉住,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小声抱怨道:“师兄何必大惊小怪?管王何等人物,怎么会当真被那乳臭未干的女帝逼死?以我之见,管王此举,乃是以退为进之计!”
“大齐积弱,若非管王执政有方,断然不会有今日的中兴之势。女帝无道,欲害管王,而管王身为臣子无从抵挡,只能假死脱身!”
“依近日所见,女帝倒行逆施,大失民心军心!大齐变乱,只在旦夕!届时天下百姓无人不盼管王归来,则管王上顺天心,下体民意,摄政大齐,何人能挡?”
田豫闻言蹙眉道:“子扬对我说这些,意欲何为?”
“管王的私人力量,多在辽东封国。我料管王必然寻机返回辽东,因此才想前往河北寻找。如果能在此时投入管王麾下,那么日后管王麾下谋臣之中,必有我刘子扬的一席之地!”
刘晔自信一笑,继而有些尴尬地说道:“奈何河北今年大旱,流民四起,在各郡国间袭扰,而且近日又听说有匈奴骑兵南下劫掠。此去幽州,一路上着实危险!我不通武艺,实在难以独自前往,因此想要与国让师兄同行……”
田豫思忖片刻,沉声道:“你若能带我找到管王,我又何妨与你同行!”
刘晔顿时眼睛一亮,笑道:“既如此,你我一言为定!”
二人击掌为誓,又举杯同饮。
就在这时,街市上突然传来一阵宛如嚎哭的歌声。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田豫顿时蹙眉道:“这是何人作歌?”
刘晔探头一看,脸色黯然道:“这些人似乎是东市的商户。家父前些日子告诉在下,女帝想要定管王的十大罪反而屡屡受挫,大怒之下决定尽废管王所设新法,希望以此消弭管王声威。”
“想必是管王所设的《市易法》被废,临淄行市重归世家的掌控之下,因此商户们在此哀叹吧……”
田豫闻言呆愣了许久,不由顿足叹息道:“管王之法是大齐中兴的基石,怎能废除!女帝无道,百姓将要抛弃大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