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怀朔数千里之外,洛阳。
这几天,天气稍微晴朗,元叉便又和几个下人去打猎,直至天亮才回家。
他稍微洗漱之后,就往宫里去。没曾想,马车在宫门前停了下来。
元叉问马夫怎么回事,马夫回应御林军不放行。元叉大怒,下车之后快步走到御林军前,一把抓住前襟:“你是不是找死?”
御林军瑟瑟发抖,但是拦在马车的兵戈却没有撤回,口里说:“大人息怒、大人息怒!皇上有旨,禁止大人进宫。”
听到这边喧闹,又过来一队御林军,带头的军官认识元叉,拱手行礼之后对元叉说:“大人,昨天圣旨,您不是侍中大人了,按律不能进宫。”
元叉看着一大群御林军,一边咆哮:“反了、反了”,大吼大叫一阵之后,悻悻打道回府。
在客厅坐定之后,气的把茶杯乱扔。管家元智与夫人胡氏马上出来。胡氏哭哭啼啼地说:“昨天有圣旨到,说免除大人侍中职务。但昨天大人去打猎,未能及时通知,奴家该死!”
元叉稍微安静下来,虽然外面北风吹,但头上冷汗开始流,内衣也逐渐湿了,说话也开始哆嗦,说:“娘子,你进宫看看,求求你姐,说我知错了。”然后,扑通一下跪在胡氏面前。
胡氏嫁入元家之后,何曾受过这样大礼?特别是元叉扳倒胡太后之后,元叉对她非打即骂,未尝有好脸色。这一下,把胡氏也搞得不知所措,哭得更厉害了。
还好管家还算精明,赶紧拉起元叉,然后让婢女陪着胡氏进宫。
元叉看着夫人上马车之后,让元智通知侯刚来家商量,谁知道元智说,侯刚昨天已被解除领军职务,改任冀州刺史了。
元叉瘫坐在床上,口里不断喘大气,一边说:“斩草不除根啊,斩草不除根啊!”
胡氏第二天才回来,带来了好消息,胡太后答应不杀元叉。元叉松了一口气,开始终日闭门谢客。
半个月前。
朝堂上几个大臣正在激烈争吵。
元叉坚持靠大魏自身兵力解决六镇叛乱。
另一方建议引入外援,比如柔然,快速解决破六韩拔陵。
“柔然狼子野心,北境破败,柔然见之不免心生二心”,元叉说。
换句话说,北魏衰败,把柔然请来容易,送走就难了。
皇帝认可了元叉的观点——毕竟实权还在元叉手里。
但是大部分人朝臣都有异议。
很简单,自从六镇反叛后,各地烽火四起。
帝国的税收,只能到以前的五六成。
加上六镇等地用兵耗费甚多,分给朝臣的俸禄就少了。
除了少数权臣如元叉等还能一如既往拿同样的俸禄。
其他人有以前十之二三就差不多了!
没钱谁跟元叉混啊?所以,不但有人陆续挑头反对元叉,站他这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此时的大魏,山雨欲来风满楼。
六镇的叛乱,不仅尚未平息,反而让关陇的随之反叛。而宗室元法僧在徐州称帝,更让元叉措手不及。
也因为宗室的叛乱,让元叉受到空前质疑——元法僧正是元叉推荐上任徐州刺史,万般不愿情况下,元叉交出兵权——不再担任领军一职。元叉对领军本来也没有多大兴趣,反正也是心腹侯刚担任,于是照样田猎游玩,流连不返。
也就是元叉大意,在他打猎这天,胡太后和皇帝见面,迅速下了两道圣旨:一是免除了元叉侍中职务;二是免除侯刚领军职务。侯刚是元叉的走狗,替他指挥羽林军的。
如果元叉迅速反击,还有活路;谁知道等他知道圣旨,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一切木已成舟。
胡太后重掌朝政,她和皇帝一样,并称“二圣”,实际上,大权独揽。
可怜小皇帝才赶走猛虎,又进了狼窝。
随后一段日子,元叉听到昔日身边爱将朋友一个个被铲除,虽然得到胡太后不杀的保证,但谁知道会不会朝令夕改?终日在惶惶中度过。
可惜小皇帝,以为除去元叉后,自已能上位大展身手,但是胡太后没给他机会,他还不明白昔日慈善的阿妈怎么转脸就不认人,而且阿妈比元叉对他更狠,规格更多。
胡太后二次掌握朝政后,首先是肃清元叉余党,把朝堂人士牢牢掌握在自已手中;其次是与南朝萧梁、阿那瓌重新交好,止息兵戈;并邀请阿那瓌协助镇压六镇反叛。
随着太监到云中宣旨,元深也知道胡太后重掌大权以及阿那瓌准备出兵,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也在想,怎么在柔然人来之前,多抢一点战功?
怀朔。
卫可孤带领部分义军和元深在云中对峙,其余人等回后方休整。破六韩拔陵带领葛荣、高欢等人回怀朔。
破六韩拔陵坐在军府后花园中喝酒,初春的天气喝酒实在是太舒服了:旁边有熊熊的篝火,就着热酒,热得脱了衣服,而又阵阵吹来有暖意的春风,酒不醉人人自醉。
对面的葛荣在啃着羊肉。
“真王,元深龟缩在云中,我们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啊!听兄弟们说,现在军中每天只能吃一顿饱饭呢!”
“先锋大将军有什么办法?”
“不然,我们再找大户借粮?”
“你不怕他们造反?”
“造反?哈哈哈,下面兵士正等着分大户家产呢!”
“那就这样定吧,动静小一点。”破六韩拔陵说。
第二天,怀朔鸡飞狗跳。刘孟风风火火赶到侯景家,“侯爷,我家的粟米被搜刮完了!”他一拳打在侯景家大门,砰一声响。
突然门外传来喧闹声,侯景和刘孟出门一看,葛通带着一队人马过来了。葛通看见侯景,说:“侯都督,你出来正好,目前军粮短缺,真王让我们到各家收集粮食,请你让开,让兄弟们去拉粮。”
“放肆!”刘孟怒喝道。
“别动!”葛通脸一沉,“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在飞鸟驿赚了多少银子!乖乖配合,不然,格杀勿论!”侯景一看,葛通带着几十名全副武装士兵,只能拱手,让葛通进去。
侯景让家人全部集中到大厅,看着阿妈哭哭啼啼,阿大她们也泪流满面,还有士兵翻动东西大呼小叫,侯景如坐针毡。
不一会,看着葛通带着士兵搬着粟米、值钱物品走出门,侯景又怒又气,拿起一个茶杯,往天井一摔,大叫一声。
“不杀此奴,誓不为人!”
娄家。
葛荣在客厅逗着高澄,把小家伙逗得直乐。旁边高欢、娄昭、娄昭君等面无人色。
葛荣转头对随从说:“娄家家大业大,小心点,别碰碎值钱东西,我们这是来借粮,不是来抄家。”
高欢给娄昭君打个眼色,然后说:“将军军务繁重,这种小事何必亲力亲为,交代小弟一声,就算我们娄府一天吃一顿饭,我们也会把粮草送去便是。”葛荣哈哈大笑,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近来义军缺粮,还需要娄家大力支持,真王交代了,不会忘记娄家的。”
娄昭君一听,说:“夫君,你陪将军去取用粮草,我和孩子不妨碍你们军务。”于是上去把高澄抱起来,转身进入厢房。
高欢赶紧带领葛荣,打开府内粮库,让义军随意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