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怀朔足足休息了半月,侯景回到飞鸟驿。

来自洛阳的给养减少甚多,每半年少一成。

自从孝文皇帝大力改革以来,初期红利让整个帝国蒸蒸日上。但随着一代人的逝去,而拓跋氏自带的草原属性,缺乏汉文化道德约束,让封建门阀弊端加速显现——土地快速兼并。土地兼并,让二十多年前推行的均田制名存实亡,大量土地集中到皇族、门阀手里,大量自耕农、良家子破产自愿为奴,帝国税源大量流失。

而且随着国家在南方持续用兵,伤口持续流血;而新一代皇族狼性已经逐渐褪掉,享乐与财富成为他们竞逐的目标。而中原延续下来的魏晋空谈思想、玄学,在洛阳迅速成为主流。

税收减少,皇族门阀的主意不能打,但是六镇这种功能迅速弱化的地方,给养减少几乎是帝国第一选择——反正牺牲的不是在朝堂那些人。

两个月后清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来到飞鸟驿,随后斛律十三找到侯景。

站在侯景面前的斛律十三,虽然低半个头,络腮胡子浓密,皮肤黝黑,眼神坚定,手臂上还扎着布条——被柔然乱箭射中。

一会,于标、张猛及几个小队长到了侯景房间。

“高车斛律兄弟邀请我们一起袭击柔然,把他们赶去漠南。”侯景看着他们说,“我们参加的话,高车每人送我们两匹马,两百两银子;我们抢到的东西,归我们所有。”

“我们目前和柔然交战,互有胜负;但是我们目前缺乏足够的重甲骑兵冲锋,冲击不了柔然中军大阵。上次我来这里,看到这里有重甲、马槊,所以想请你们来帮我们破阵。”斛律十三说。

“这里有五百两银子,算是我们订金。”斛律十三接着说,然后环视这群飞鸟驿兵士。

死寂。

所有人看着侯景。

慢慢的,呼吸声沉重了好多。

“干吧”,于标咬牙说道,“不然大家都饿死”。

“干吧”“干吧”,此起彼伏。

侯景把手一举,然后放下,大家都静下来。

“大家去准备,明天我们就出发”,侯景说。

侯景转头对斛律十三说:“我们现在马也不够,我们有十八套重甲,但是只有二十匹马,长途突袭马不够。”

“我们准备三十匹马。”斛律十三说,然后拿出五百两银子给侯景,“我先回去准备马,你们直接去找我”。

侯景把银子给于标,“把银子分了,顺便买十八件黑披风”。近一年多重金打造的重甲骑兵,终于有机会试刀,侯景一想到这个就很兴奋。

抚摸着家传的马槊,侯景终于找到机会看它的威力了。

两天后的下午,侯景他们和斛律十三汇合了。高车人聚集了约两万人的队伍。侯景一看,均是刀甲低劣,即使如此,也是只有少部分人能披皮甲,铁甲寥寥无几。

斛律十三把三十匹战马给了侯景,让侯景跟随大部队,伺机冲击柔然中军。

一天后,传出消息,发现柔然大军,整个营地为之振奋。

大家纷纷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好准备。

是夜,月明星稀。半夜时候,侯景还没睡,起来走动时候,发现于标还没睡。“于叔,好久没打过打仗了?”于标数了数手指头,“十五年吧,上次还是柔然围攻我们怀朔时候,我上过战场。但是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小兵,连马都没有。”

“想家里了?”

“我想,这次咱们回去,奖金够家里用几年了吧,给孩子准备准备,他也长大了准备参军入伍了。你呢,早点睡吧,明天估计有大战。”

“我们重甲重马,攻必克战必胜,你放心了。”

天亮时候,侯景他们穿上重甲,给主战战马也披甲,然后骑上一匹备用马,牵着两匹马,随着大部队移动。

玄甲黑披风,高车战士看到他们顿时信心百倍。

大概两个时辰后,高车大部队终于和柔然大军相遇了。

双方之间隔着一条小河,相距大概两千步,摆成阵型相互对峙。

侯景看到,柔然沿河摆成一字型阵型,左中右三军,中军帐很明显,大汗护卫均是绛袍黑马,只有婆罗门骑着一匹白马,脱脱木尔也在婆罗门旁边指指点点。两军号角不断,战马来回穿梭,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这地方来参加婆罗门登基典礼时候来过,侯景回忆。记得左手不远有条沟,顺着沟可以到柔然大军背后。

兵以奇胜。

正面去冲击柔然,人都杀不完,对胜负没影响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对,就要偷袭。

侯景去找了斛律十三,说:“我们先绕到柔然大军背后,开战后冲击中军。”斛律十三大惊:“你们怎么绕过去?我们马上开战了。”

侯景策马靠近他,小声说了准备从沟里绕过去,斛律十三接连点头。侯景让斛律十三给他一队骑兵,协助他们从背后突袭。

趁着大家立足未稳摆阵型之际,侯景带队下沟,骑一匹拉一匹,在沟里绕过去。不少高车人看到他们脱离战场,一片愕然。

沟里有红柳。侯景让高车人一人抱一把红柳,随着他们绕过去。

绕到小一半路程时候,号角已经少很多,换鼓点了——准备大战了。

他们快马加鞭,但是还没绕到柔然大军背后,喊杀声已经传来,双方决战开始了。

到了预定位置,侯景让换马,然后让高车士兵把红柳树枝绑在马尾上,他们冲击时候,高车士兵在后面策马奔跑,扬起灰尘。然后他开始布置队形,3个人一小队,三角形布置,6个小队又组成一个大三角形,他带领一个小队在最前方,他拿马槊冲击。于标、张猛带领一个小队左右垫后。

柔然中军。

婆罗门看着高车大军陆续抵达,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指挥大战。左贤王骑马在他旁边,实际上担任指挥官的角色,以逸待劳,他们知道胜算很大,他们想等高车人过河之后就开始厮杀。

婆罗门又喝一口羊奶——他一紧张就喝一口,一看,一袋子羊奶都喝完了。

这时,号角变鼓点,高车人在右翼开始渡河,厮杀开始了。高车人骑马渡过1米多深的小河,速度大减,渡河前后就是柔然大军的箭靶。躲过这一波箭雨之后,才对柔然开展攻击。

看着高车人马尸体在河边堆积越来越多,高车人也逐渐全线渡河,决战开始了。

但是,柔然沿河设立了三道防线,高车目前第一道防线都没突破。

就这?婆罗门心情稍微放松,嘴角已经上扬了。

突然后方一阵喧闹,婆罗门回头一看,远处数里外,烟尘大起,好像有大批马队出现。

在这一愣神时间,前方呐喊声大起,转头一看,高车人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侯景带领他的重甲骑兵开始朝柔然中军帐冲击。

这是他第一次拿马槊战斗。

柔然大军发现了他们,部分人员调转马头迎战。

距离一百步左右,开始有弓箭射过来,不算多,有几支射中重甲,箭头擦到一边或弹开——对付重甲,只能是马槊。

一个手持长矛身穿皮甲的柔然骑兵,成为侯景马槊第一个牺牲品——高速冲击下,马槊轻易划开胸部皮甲,刺穿身体,一片鲜血喷洒而出,敌人连呼喊都没开始,大半个身体已经离开。

有几滴血喷洒到侯景手上。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不知道第几个,他只记得击碎铁甲四个,重甲一个,皮甲无数。

他们从柔然背后,穿透了整个阵型,一直冲过柔然第二道防线,高车士兵看到他们从后面突破防线,喊声大起,一鼓作气突破第二道防线到第三道防线,柔然中军大帐已隐隐可见。

侯景和高车士兵汇合后,转头清点队伍,十八人全部在,仅三人挂彩——防护不到地方轻伤。但可惜刚才朝中军冲击,跑着跑着偏离了。

他们调转马头,对着中军冲去。旁边高车骑兵看到他们如此神勇,士气大涨,随着他们冲锋。

第三道防线摧枯拉朽击破。

侯景他们越过防线,朝中军冲锋。

但是柔然大批步兵,把盾牌插在地上,身体拼命顶住盾牌,延缓高车骑兵冲击。

侯景他们速度被延缓了,没有速度的重甲骑兵,杀伤力大减。

侯景于是带领十八骑,绕着中军冲击,绕了一圈回来之后,柔然撤兵,溃败了。

重甲骑兵速度上没有优势,他们放弃了追击。

年轻的婆罗门第一次带领族人战败,在南院大王的劝说下,带领残兵向漠南逃走,无数的牛羊、妇孺成为高车的战利品。

侯景带着人马、战利品回到飞鸟驿。

他们人人挂彩,但是没有人丧生——这就是重甲骑兵的好处。

高车实际上没有银子给,还是用皮毛抵银子。当飞鸟驿半院子马匹半院子皮毛,所有人都异常兴奋。这次战利品比打五次草谷收获都多。家里两年不用愁了。而且他们还多了一条养家发财的路子——雇佣军,也没那么可怕的。尤其是跟着侯景,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侯景拿和一把小刀把玩——这是他干掉一个柔然将领后从他身上拿得,这小刀居然用黄金镶嵌刀把,而且锋利异常,用来贴身防卫不成问题。还捡到了一把硬弓,也是镶嵌有黄金的,弓明显大一圈,估计比侯景现在用的还重两石。

但是也有代价,左腿小腿有点小骨折,雄霸也中了几支箭,都需要好好治疗恢复。

这么多皮毛,处理却是大问题——他有了小心思,不想进贡那么多给段长、娄家了,“这些人,在出卖我的时候这么干脆,凭什么享用我的战利品?”侯景摸摸下巴,心想。

但是皮毛还是要换钱的,兄弟们要的是钱。

两天后,侯景拉着三大车皮毛——约莫是战利品的三分之一,到刘贵店铺时候,刘贵吓一跳——好久没一次收这么多皮毛了。“哥,这次先还你两百两银子,就是请于昊他们的钱,其他的人情,我慢慢还。”侯景说。

刘贵哈哈大笑:“大家生死兄弟,还有什么人情要还?”

侯景示意其他人走开,低声说:“哥,这次做的有点大,这只是三分之一,我还有三分之二,你看看怎么样帮我处理掉?我不想都拉来怀朔处理,给人看见了,就要分给段长他们。”

“这个哥哥知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就不该给段长这么多。”,刘贵想了一下,“其他皮毛没有问题,我去飞鸟驿拉去其他地方处理掉就行了。我做生意,没人怀疑。”

从刘贵这里出来后,侯景继续去找李三,看看怎么升级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