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侯景正和儿子玩耍,鲜卑歌曲,也是时候教他了。
父子二人正其乐融融,高升进来了。
“有事?”侯景问。
“对,请你去公堂主事。”高升说。
到了公堂之后,高升拿来一纸公文,原来是高欢免掉他的东南道大行台,让他尽快带家眷、属下到晋阳。
“会是什么事情?这是大事!”侯景问。
“信中没有说”,高升说,“估计丞相有大事要做。”
“有什么大事?明明现在尔朱兆完蛋了、关中贺拔胜也平定了,还能有什么大事?”侯景抱怨。
主要是他太长时间没有正常的家庭生活,现在的幸福生活让他满足无比。
“明公,你觉得天下太平了吗?”高升问。
侯景愣了,他从没想到这层。
殊不知,也正是这个原因,高欢急急把侯景叫回晋阳。
信都。
高乾约来王胜,叫高敖曹作陪。
“王公!如今之天下,你怎么看?”高乾开门见山地问。
“司空见笑了!明公在洛阳位高权重,耳目众多,小老儿哪里比得上司空一二?”王胜说。
“唉!”高乾长叹一声。
“王公!你我今日,须坦诚相对。”
“哦?”
“明公也知道,我个人虽为司空,但实际是河北士族在朝廷代表,我一举一动,须代表河北士族不是?”
王胜听了,面色有点沉重,他点点头。
“近来发生许多事,须同王公斟酌,看如何应付。”高乾说。
高乾忽然压低声音说:“如果皇上与丞相交恶,我们站哪一边?”
王胜大吃一惊,说:“皇上乃是丞相所立,且皇后乃是丞相女儿,司空莫非喝多了?”
高乾哼了一声:“以前天柱还不是前皇上岳父,不是一样被女婿杀掉?皇权面前,这点关系算什么?”
王胜声音有点颤抖:“司空莫非听到什么流言?”
“不是听到,而是深卷其中”,高乾说道,“想来我河北人口数百万,英雄无数,哪个不想纳在麾下?”他不等王胜说话,接着说:“皇上曾在尝于华林园宴罢,独留下高乾,欲结为兄弟盟约,但乾认为君臣有别,未能应允”。
“其二,皇上近来数遣元士弼、王思政往来关西与贺拔岳计议,又出贺拔胜为荆州刺史,但与晋阳丞相来往不多,恐这是心生异志。”
“关西贺拔岳,据说前与丞相有隙,后未听调冀州刺史?”王胜问。
“对。”高乾说,“今日叫王公来,就是想问问,高乾现在是否应该向丞相禀报。”
王胜沉吟了好一会,突然陷入了死寂。
高敖曹也知道事关重要,低头沉默不语。
“自从司马晋南渡之后,两百多年了,河北一直落入异族之手。此族兴彼族亡,中间有个别汉人雄起,或稍微安宁一二十年,实则兵火连连”。
“太远的事情我们不知道,我们能安定下来,也就是文明太后均田制颁布,让我等有田耕,有谷食,才安稳几十年。未曾想,六镇兵祸,葛荣乱起,后来尔朱氏乱政,都让河北生灵涂炭。”
“司空,丞相乃是你引荐给我,我犹记得,是敖曹带着丞相父子到我天鹰堡,名为拜访,实则结盟。后来我河北八姓十族和丞相结盟,当日盟约犹在耳边。”
“今日,稍为有识之士,均知道元氏大势已去,为今之计,投元氏,不如投丞相。”
“高乾知道了,王公,往后还需你和八姓十族多解释,今后,我们河北士族,就和丞相互为一体了。”
旁边坐着的高敖曹,用衣袖擦去头上的汗水,长呼了一口气。
第二天,高乾、高敖曹骑快马前往晋阳。
数天后,二人见到高欢,把洛阳异常情况和高欢禀报。高乾趁势劝高欢自立为帝,但高欢吓得连连摇头。
高欢见状,表高乾为侍中,但皇帝不许;高乾知道情况不妥,坚决要求离开洛阳,求为徐州刺史。
高乾临行前,皇帝知道了他去晋阳一事,于是盛怒之下将他赐死。高敖曹等高乾兄弟得知兄长被赐死后,马上弃官奔回晋阳。
至此,皇帝与高欢矛盾正式公开化,一副不共戴天的架势。
晋阳。
时侯景已回到晋阳,协助高欢应对时局。
“都督,有没有想到洛阳和晋阳关系,兜了一圈,还是旧样子?”侯景苦笑着问高升。
于标在一边听到了也只能苦笑。
“唉,虽事有意外,但情理之中。”高升说。
“哦,你说说?”侯景、于标、张猛等颇有兴趣。
“禀明公,近期我看《春秋》,发现现在的大魏,和千余年前的春秋高度类似”,高升说,“就是君权弱,臣权强,山头林立,权臣一出,即可称霸,更立皇帝乃是常事。”
“此乃封建分封之大害也。”
“今丞相强盛,但和天柱比,尚稍有不如;莫说外邦,就说关中,贺拔岳之徒,也不会买丞相的帐,前不是丞相任贺拔岳为冀州刺史,贺拔岳推辞掉吗?”
“再南边,洛阳权臣众多,河南地一向反复,除非丞相有天大之功,否则也是听宣不听调。”
“为何?只因大魏,目前各地均是士族把控,王权不下郡!”
王权不下郡?这句话轰一声在侯景脑袋响起。
在哪里听到过?他努力想想,哦。是在青州,王世豪这样说过,或者类似这样说过。
“你是说,丞相结局和天柱一样?”侯景突然问。
“哈哈哈,倒不会”,高升说,“丞相现在和河北士族结为一体,手握数万六镇精兵,进可化身为国,退可守土一方,不会与天柱类似。”
众人都呼出一口气。
“皇上如今,愈演愈烈,是否对丞相有所不利?”
“兵者,死生大事,存亡之道也。皇上也好,洛阳权贵也好,缺名将、精兵,一战可擒也!明公可好好准备,说不定可以南下,趁机成为方面大员。”高升连连笑道。
“换我,要不跑关中,要不跑建康,哪会坐以待毙?”于标忽然说。
众人一听也是,于是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