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霸府。
生擒葛荣平定河北,让尔朱荣松了一口气。
他喝了一口茶,正在享受片刻安静之际,突然,管家禀报贺拔岳、贺拔胜兄弟拜访。
分宾主坐定之后,贺拔岳首先恭贺尔朱荣平定河北。
“过奖了过奖了!平定河北,乃是众位都督奋力搏杀所为,与我何干?”尔朱荣连连摆手。
“王爷过于谦虚了!天下谁不知,王爷此乃再造帝国?”
“贺拔都督,这里没外人,实话实说,受之有愧啊!”
尔朱荣换个话题:“贺拔都督,今天来,有何事需要处理?”
贺拔岳说:“有一事需要王爷成全。我兄弟二人到秀荣至今,寸功未立,虽王爷厚爱,但实坐立难安。”
“哦?”
“现在眼见关中群盗肆孽,恳请王爷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兄弟二人荡平关中!”
尔朱荣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他沉吟一下,说:“关中群盗虽多,但实对帝国影响不大。目前先安定河北山东,人情俱定后,徐图关中。”
“你二人有勇有谋,帝国自有大用,不必担心。”
下一步该如何,尔朱荣还在等元天穆到晋阳后再定。
葛荣已除掉,但河北还有数处叛乱。一是刑杲,汉人,在葛荣围攻邺城时候,在青州揭竿而起,称“汉帝”;十数万被葛荣残害成流民的汉人,听到消息后前后前往依附。二是韩楼,葛荣余部,葛荣被擒拿后,在幽州附近活动,沿袭葛荣名号号称大齐皇帝。
十天后,元天穆终于到晋阳。
尔朱荣和元天穆商量后,刑杲颇为势大,决定让元天穆领军五万,高欢、侯景作为前锋带领五千契胡骑兵辅助,前去平叛。
“大兄本疏远宗室,初掌权柄,威势未立。这次特地让大兄前往青州平叛,准备让他拿功劳塞民意。但大兄不知兵,行军打仗靠你们,你们要想万全之策,如有差错,唯你等是问!”尔朱荣对高欢、葛荣下了死命令。
数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向青州。
“汉人长期耕种,缺刀少弓,十万之众何足为惧!”高欢对侯景说。
“河北、胶东汉人坞堡较多,兵器精良,况且葛荣劫掠河北数年,不少汉人已是能征善战之士,不过,还是希望我们顺利吧。”侯景说。
“放心了表弟,探子回报,河北士族,支持刑杲的人少之又少,何况刑杲好死不死称帝了,刑杲在河北士族里本排不上号,这下其他士族更加不陪他玩了。”高欢进一步分析。
“何况,我们有五千骑兵,刑杲如何能抵挡我们的疾风铁骑?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是了表哥,你怎么看现在天下局势?”
“河北已定,刑杲、韩楼不过是蝼蚁之辈,难成大事;关中尚有万俟丑奴,但数年不敢东出潼关,可知此人亦难成大事。倒是近年大魏时局动荡,人心未定,哪日南逃宗室,带领萧梁能征善战之士北伐,可能会有一番动荡。”
高欢转头看着侯景:“表弟,天下纷争才刚刚开始,王爷雄才大略,你我要奋力争战,不怕日后没出头之日。”
侯景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大军从洛阳出发,沿途风平浪静。洛阳青州十数日行程,在即将进入北海地界时,大军扎营。
中军帐。
元天穆召集高欢、侯景开会。
二人进去之后,发现还有几个生面孔,原来是当地官员。
“叛民知道大军前来,十之四五已逃窜;剩下龟缩北海城;据说刑杲已派人到南朝称臣,意欲南朝前来救援。”
“那,南朝援兵来了吗?”元天穆问。
“没有听说。刑杲素无声望,且缺兵少地,想必南梁也是置之不理。但是,倒是有探子回报,南朝似乎准备出兵北伐,但不是青州方向。”
“附近汉族士族是否应援刑杲?”
“据我所知,士族纷纷与刑杲断绝关系。”
“我们两天后,围城?”元天穆看着高欢。
“诺!”高欢、侯景高声应道。
两天后。
北海城,坐落在胶东平原上,是一座大体四方的小城,东西南北三里许,有东西南北四个城楼,中间有城门,此时城门紧紧关闭;四周围着一圈低矮的城墙,沿着城墙,相隔不远就竖起“汉”的旗子,城墙上站满了士兵。
距离城墙一箭之外,北魏大军把北海城团团围住。
元天穆带着高欢、侯景,到其东门,高欢对着城楼喊:“上面兵士听着,这是侍中、太尉元违天穆,这次带领大军前来,只是为了抓乱党刑杲,其他人免问;你们让刑杲前来商议,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东门城楼人员一阵乱动。
大概过了一炷香,城楼上多了一群人。
“元天穆,你和尔朱荣狼狈为奸,互为朋党,残害天子百官,罄竹难书!”城楼上这几句话一出,周围士兵顿时“吁”一声!
元天穆一时口塞,高欢马上回骂:“你刑杲一下等士族,妄称天子,还不马上投降伏诛!”
“尔等蛮夷外族,尚且在华夏敢称皇帝,我堂堂炎黄子孙,为何不能做皇帝?高欢,听说你也是汉人,我劝你别助纣为虐!”
高欢、元天穆都气得嗷嗷叫。
旁边侯景二话不说,直接一箭射过去,直接钉在城楼上。
侯景大喊:“刑杲,有本事出来和我侯景大战一场,赢了我们撤走,输了你们投降!”
“你们有葛荣兵多吗?粮食有葛荣多吗?有葛荣勇猛吗?出城来和我一战!”
此话一出,城楼上一阵慌乱;随后高挂免战牌。
元天穆随后大喊:“投降免死!追随刑杲者,夷三族!”
全军跟着大喊:“投降免死!追随刑杲者,夷三族!”如此三遍,震天动地。
是夜,元天穆下令往城内射火箭——北魏普遍使用百斤硬弓,比刑杲士兵用的硬弓射程远,是时秋高气爽,城内顿时成为火海。
三天后,城内士兵叛乱,把刑杲五花大绑,打开城门送他出来。
元天穆依样画葫芦,把乱兵兵器甲胄集中焚烧,让乱民就地解散就食,把刑杲押回洛阳。
随后,刑杲在洛阳被处死。
晋阳,霸府。
“强者为尊!是时候尔朱氏当王了!”
尔朱兆认为尔朱荣应该携灭葛荣之余威,在人望上已经再上一台阶,是时候称帝了。
“铸金成像像不成,奈何天不助啊!”尔朱荣叹气。
“鲜卑数百万人口,纵横北境数百年,人才辈出,契胡人口十数万,单靠尔朱氏,难以和鲜卑抗衡。何况现在州府多在元氏手中,尔朱氏控制仅三晋数州,猝然发难,恐难成大事。”贺拔岳说。
“贺拔岳,你前有阻挡太师洛阳称帝,现在又推三推四,是不是和我们尔朱氏过不去?”尔朱兆是高欢朋友,之前在洛阳贺拔岳建议杀高欢谢天下,就让他看贺拔岳不顺眼了。
这句话吓得贺拔岳啪一声向尔朱荣跪下,连声大喊:“王爷明鉴,王爷明鉴!”
尔朱荣看了贺拔岳一眼,又看了尔朱兆一眼,示意让贺拔岳平身。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尔朱荣长叹。
“葛荣平定,河北尚未完全安宁,尚需安抚;关中乱贼猖狂,对洛阳威胁甚大;更为严重,元颢南窜,投奔萧梁,是否已经起兵?”尔朱荣看着高欢。
“报太师,洛阳急函,元颢确已起兵。南朝派大将陈庆之率数万兵马,正挥戈北上,请太师及早定夺。”
“哦,我们该如何处置?”尔朱荣问高欢。
“帝国经营南方防线百十年,按理未易败北。就怕当地郡守人心未定轻去就,未战先败投奔元颢。洛阳有侍中率数万大军镇守,良将颇多,末将建议先观战局进展,形势确定后再南下不迟。”
“何为上策?”尔朱荣问。
“洛阳土崩瓦解,待太原王拯救于水火,此为上策;且晋阳洛阳急行军数日可达,局势不至于不可收拾。”高欢指出要点。
尔朱荣听罢哈哈大笑。
“就这样定,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