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刚开学那天,游琴是抱着期待的心情去迎接高中。

她想,一定会很美好吧,和同学们一起玩笑打闹的日子。

有多期待,就有多失望。

她心想:忍忍吧,忍忍就好。

三年过得很快的。

但是,又那么漫长。

对她来说。

她坐在天台上,按理说,这里是不准学生爬上去的。

中午的阳光最是狠辣,灼烧着她的身体,额头冒出汗珠。

发梢被打湿,她低头撸起袖子。

皮肤赤裸裸地暴晒在阳光下,细白的手腕处有道浅浅的划痕。

游琴曾想过做傻事,但做到一半中途放弃。刀刃锋利地划破她的皮肉,伤口流出殷红的鲜血时,她害怕了。

把刀扔在地上的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她一定要活着。

她要活下去。

这么做太不值得了。

凭什么痛苦的要是她?

罢了,三年而已。

她起身往天台护栏走去。

眼前的景物晃动着,闭着眼睛再睁开时,她低头去看手腕处的皮肤白嫩无瑕,再无伤痕。

原是太过恍惚,一切都已变得不一样,她没有停留在原地。

……

……

顾春意最近担心她再出事,除上学放学之外的时间,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把游琴当个瓷娃娃一样怕她磕着碰着。

但是,班主任重新调整了班级座位,把平时玩得好的学生都拆开来以免上课讲小话,顾春意和游琴就这样分开了。

游琴被分到和一个胖胖的男生坐同桌,男生叫何成才,听名字就很有才,他人憨厚老实还有趣,与她相处也合得来。

何成才的成绩很优秀,是班里的第一名。

她觉得自己的成绩还有救,如果能和学霸交流岂不好,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她的同桌。

为了能把成绩提高上去,她可谓是下足功夫。

因为游琴经常找何成才讨论题目,所以渐渐熟络起来,不管是平时上课自习还是课间,两人都在互相讨论学习。

顾春意看她总跟那个何成才待在一块,不免有些吃味,两人不是同桌后就连仅剩的课余时间也被那个何成才霸占。

然后,她聪明的小脑袋瓜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法。

沈盎然从窗户外看见顾春意的身影,以为是来找他,立马起身走出教室。

“想我了?”他嘴欠道。

“没空跟你开玩笑,帮个忙。”

“你说。”沈盎然答应道。

“帮我把祁肆叫出来。”顾春意往教室里看。

“……”他嘴角放下没说话。

“快去!”顾春意推搡着他。

“你最近怎么老提他?”沈盎然双手交叉倚在墙边。

“提他怎么了,他的名字有什么禁忌吗?”顾春意反问。

她发现沈盎然最近也是不知抽什么风,老甩脸子给她看。

“在我这里,是大忌。”沈盎然摆出一副认真的面孔。

“你以后不爱听我就不提了。”

沈盎然似是有被安抚到,顾春意见迂回战术有用,趁热打铁再让他帮忙将祁肆喊出来。

“行。”

他进教室将祁肆叫出来后也不打算回避,站在一旁观望。

顾春意见他还杵在这里,眼神示意他离开,可他就像看不懂似的一直盯着顾春意。

祁肆在两人演默剧的同时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顾春意。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额……”顾春意见沈盎然不肯离开,只能放弃。

“就是,想问一下你晚上还有没有时间?”

“你问这个干什么?”

祁肆还未作出反应,沈盎然就先忍不住问道。

顾春意不理沈盎然,继续对祁肆说:“我知道你成绩很好,所以想请你帮忙辅导一下。”

“我也可以帮你。”

沈盎然又插了一句。

顾春意忍住想动手的冲动,怒瞪一眼沈盎然,让他闭嘴。

“不好意思。”

祁肆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很疏离,他果断拒绝顾春意的请求,并说明理由。

“我已经答应别人了。”

顾春意愣了愣,问他:“可以告诉我是谁吗?”

他说:“游琴。”

顾春意张着嘴巴,表情看起来并不伤心,反而很激动。

“那行,那行……”

她点头,“那没事了。”

沈盎然见顾春意的反应不大对劲想去问个明白,结果她笑着打完招呼就回自己的教室。

“她这是什么意思?”

沈盎然不理解,难道她不是想找祁肆帮忙辅导吗?

那她过来又是做什么?

祁肆往隔壁看去,想到那人没再给他发过消息,心中竟涌出一股失落的情绪。

他大概还是在意的。

……

……

放学游琴出校门后,她走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糖果,撕开包装随意捏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刺激着她的味蕾。

今天,她没有向往常一样正常回家,转而走去附近的巷子。

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两人,周身烟雾缭绕,游琴往那边走过去,在她们面前停下。

“哟,我当是谁呢?”

舒纯没穿校服,反而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站在灯下竟觉得有些文静柔弱,与她那张刻薄的脸格格不入。

旁边的廖桃靠着灯抽烟,两指夹着烟身随手敲了敲,烟灰被轻轻掸落到地下。

舒纯看见游琴,想到她前几日落汤鸡模样,面上笑容更甚。

她们经常和校外的人在这块附近聚众玩耍,时间不定时,游琴怎么会这么清楚。

“找我有事?”舒纯仰头。

游琴显得异常乖巧,舒纯看她没有说话默默拉开自己的书包。廖桃又吸了口烟,一脸好奇地在旁观观望她到底想做什么。

“就是来和你叙叙旧。”她缓缓开口,将某物揣进兜里。

“你在说什么?”

廖桃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燃尽的烟丢在她脚边,上前几步故意拿脚用力碾了碾。

“我们有什么可叙的?”

舒纯提着她的白裙在原地转了一圈,装模作样地假笑。

“你是说前几天,你被水冲一身的事情吗?”廖桃在她耳边说。

“那不是你自己蠢?”舒纯接着廖桃的话讽刺道。

“你现在是怀疑我们?”

廖桃又掏出一根烟,拿着打火机将烟头点燃,她站在游琴面前吸一口气吐出来。

呛人的烟味钻进她鼻中。

她抬手将藏在袖中的美工刀取出,紧接着揪住廖桃的衣领快速将人推到墙上,用手肘制住。

没等廖桃反应过来,她的下巴已被刀尖抵着。

“游琴!你想干什么!”舒纯被她吓到,没想到她会这么疯,廖桃挣扎想拿开她的手。

“不想下巴被戳穿就别动。”

游琴一手按着廖桃的肩,默默将手中握着的小刀向上抵,廖桃感受到刺痛慌忙开口。

“你别激动!”她安分待在原地不动,被迫仰着下巴。

“游琴!你到底要怎样!”

舒纯本想直接跑走,又担心廖桃事后找她麻烦,左右游琴也不敢做出来犯罪的事。

“是你想怎样。”她冷笑道。

游琴看到廖桃的表情,心里顿时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她也许真的有点疯魔。

她想,干脆直接动手一刀插进喉管里去,鲜血喷涌,画面该有多令人期待。

还是挺恐怖的。

“一个要求。”她的手指抚摸美工刀的刀身,卡兹卡兹的声音让廖桃的头皮紧绷,生怕她一发疯就直接捅进去。

“不要再来。”

“否则,我一刀捅死你。”

游琴凑近在廖桃耳边一字一句地缓慢对她说道,并将手里的小刀左右移动着,廖桃的脖子已经有出血的迹象。

“好好好!我答应你!”廖桃怕她真的杀人,马上点头答应。

舒纯不敢上前,只能原地不动看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本以为游琴会放下刀,但她没有,她松开制住廖桃的手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后录音。

“这是什么意思……”

“你把在厕所里对我的所作所为全部复述一遍。”

“……”廖桃脸色一变,嘴唇发着抖,腿快站不住。

游琴笑得很邪,她见廖桃不肯开口,刀开始用力一划。

“不说?我现在就……”

“我说!”廖桃哭着点头承认她的行为,舒纯见注意力都在廖桃身上,准备掏出手机,总之她们才是受害者。

游琴眼神冰凉,她余光瞥见舒纯的动作,开口威胁道。

“敢报警,先杀你。”

“……”舒纯身体一颤,将手机老实放回口袋。

廖桃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复述一遍后,她才将录音关闭,又看着廖桃思考了一会儿。

“我……我照你说的做了,你还想怎样?”

她坚持不住了,感觉脖子好像在流出血,很痛很痛。

游琴不再为难,她的美工刀收回后廖桃就推开她,然后双手捂着脖子和舒纯一起跑了。

天空灰蒙蒙,路灯下只剩她一人,旁边有个垃圾桶。

恶臭无比。她想。

游琴走到垃圾桶旁坐下。

心里的恶魔种子在发酵,最后长成参天大树,这些怨恨是从前世积攒出来的,她心中的恶意不比舒纯她们少。

可她就是不甘,她在内心告诉自己,要狠狠讨回来。

等真正动手,游琴能感受到无所顾忌是无比畅快的。

她也是个可怜的坏种。

这样想道,她在垃圾桶边将自己的身体圈成一团。

这时,天空下起细雨。

真适合这个氛围,游琴心里吐槽着,她将头埋进自己的腿里,闭上眼想起那个人。

“原来你在这。”

一道声音传进她的耳中,打破这灰暗无声的世界。

游琴抬起头,看见祁肆半蹲在她的面前,细雨飘落在他发丝,产生朦胧的美感。

她以为是幻觉,却还是下意识藏起手里握着的手工刀,祁肆握住她的手腕,动作温柔地将小刀从中抽离。

“很危险,我先帮你收着。”

祁肆将美工刀放进口袋,想扶她的手却被避开。

游琴站起身后怕碰到祁肆,特意隔开一点距离,毕竟垃圾桶周围的气味很难闻。

“我身上太脏了。”

“本想放学找你,但你走得太快了,我差点没跟上。”

“身上有没有受伤?”

祁肆不在意身上是否干净,只是观察她有没有受伤,继续和她聊其他的话。

他没有问她为何会在这里,也没有问她发生了何事,更没有问她为何会拿着美工刀,只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游琴的心跳有点快,她走到旁边去提书包,祁肆跟过去抓住书包的另一条背带。

她试图将书包抢过来,但祁肆抓得很紧,没有放手的想法。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受伤。”

“真的?”

“真的。”

祁肆腾出另一只手打开手机的微信,不知在操作什么。

接着,游琴裤子里便开始震动起来,她拿出手机打开,看见是祁肆发出语音通话请求。

“我不放心,开着语音通话,等你回家再关。”

祁肆看到她点了接听后,握着书包带子的手松开。

“好了,回家吧。”

因为两人回家的路线不在一个方向,只能分开走,游琴转身朝着相反方向离去。

距离越来越远,她的心却有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微信显示语音通话中,两人都没说话,无声似有声。

……

“回到家,我帮你辅导。”

周身没有杂音,他开口便如涓涓细流般淌进她的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

“你不找我,我便来找你。”

游琴掏出耳机线插入,将耳机塞进耳朵,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听他温柔的嗓音。

山不就我,我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