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祁愿
祁肆打开门，看见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游琴，手上还提着饭盒。
“找我？”他缓缓开口。
游琴见他情绪不高，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抵触感。
她小心问道:“你吃饭了吗？”
“没有。”
这个点正好是用餐时间，看来他是心情不好才没有胃口。
游琴故作淡定地将饭盒递到他面前，还大言不惭地自荐。
“医院的食堂想来你也腻了，这是我家做的菜，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祁肆低头接过，侧身让她进来。
两人面对面坐下后，感觉有些怪异，像极了患者来找医生看诊。
“打开看看？”
祁肆没有先打开，而是似笑非笑地长久凝视着她，继而开口询问。
“游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仿佛不经意地询问，就像抛出一个不定时的炸弹，让人脑袋嗡嗡作响。
游琴喉咙哽住，完全忘记她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我就是……请你吃个饭。”
“当作……感谢。”
桌下的手指被她抠破皮，偏偏面上还得故作淡定，不能乱了阵脚。
“吃饭？”
祁肆被她拙劣的演技打败，勉强接受她那勉强的借口。
他打开温热的饭盒，封存已久的香味四溢，竟让人产生一些食欲感。
菜被压得有些不美观，见他丝毫不介意地拿起筷子，夹了两口放进嘴里。
祁肆嚼了两下，抬头便看见她眼里隐隐的期待，眼眸专注而灵动。
他避开视线，无言地吃着饭。
祁肆没有边吃边说话的习惯，游琴也不去打扰他的用餐。
游琴就静静地望着他吃饭，他的动作非常斯文，吃得也较慢。
在他吃饭的这段过程，游琴出神开始思考找回记忆的方法。毕竟，日记本已经丢失了，记忆不能再找不回来。
她直觉，问题出在祁肆身上。
游琴希望自己人生的拼图拼出来是完整的，而不是存在空白格。
再者，她的心在提醒自己。
她不甘心。
为何不甘心？
是有什么没得到吗？
“我吃完了。”
祁肆放下筷子，拿出纸巾擦拭嘴角，然后用酒精湿巾拭干净手。
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工作时间并没那么自由，很快会忙起来。
“那我先不打扰了。”
游琴准备将桌上的饭盒收走，只见他又用手摁住饭盒另一端。
“放这吧。”
“嗯？”
“洗干净还你。”
游琴想说没必要的，就是一个饭盒而已用不着这么麻烦。
但祁肆抬头，用眼神让她妥协。
“方便你下次找我。”
“……”
她松开饭盒，脸色霎时间变得羞红。
他的意思是下次就不用再找借口，直接拿现成的理由。
“今天，谢谢你。”
祁肆没再调侃，正经地向她道谢。
“不用谢，你也帮了我很多。”
祁肆是好医生，用她母亲的话来形容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结婚对象。
想到这茬，她又叹气。
“为什么叹气？”
“说来话长，我们还是把时间留给下次吧，祁医生。”
游琴不愿耽误他的休息，只是委婉地将话题保留到下次见面。
“好，下次。”
祁肆似乎很开心她这么说，刚开门时的阴沉都消失不见。
“那，再见。”
“再见。”
目送她离开，祁肆关闭诊室的门靠在上面，他将眼镜摘下揉了揉鼻梁。
忽地一笑，将手臂搭在额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得如此厚脸皮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游琴趁这次机会，重新在医院复查了身体的恢复情况，结果很好。
她现在的身体不能工作，这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她不想一直待在家里。
之后，她去到曾经待过的幼儿园。
游琴见到了熟悉的同事，她们看到游琴都跑上前来关心。
与她们闲聊几句，游琴表达了自己想回来继续工作的想法。
“小琴啊，不是我不愿意，是你现在这个身体不适合工作。”
“孩子们调皮捣蛋，要是一不小心伤到你的话，还不好与家长交代。”
“我建议你啊，休息几个月再说。“
游琴扯了扯唇角，向院长道过谢，从幼儿园走出来。
看来，她要成为无业游民。
从她醒来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
这半年对她来说，过得迷迷糊糊浑浑噩噩，连身体也大不如前。
躺在病床的那一年，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迟迟不愿醒来，所以才耽误这么久吗。
走着走着，她觉得有些累，便停下脚步休息，这时路过一对情侣。
“不嘛，我就要吃棉花糖！”
“吃多了，会长蛀牙。”
“我不管！”
一男一女打打闹闹，最后还是在不远处的小摊上买了棉花糖。
游琴望着那对情侣，熟悉的感觉又开始涌上心头，她偷偷跟了上去。
“师傅，我也买一个。”
“好嘞！”
付了钱，她拿着棉花糖并没有吃，毕竟她的身体暂时不允许。
游琴跟在那对情侣身后，透过他们的身影试图回忆起什么。
直到看见他们停在摩天轮前，他们打算坐上去看风景。
游琴没再上前，因为那个卖票的大哥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跟踪狂。
她的行为，属实有些冒犯。
现在是傍晚八点半，在外面待太久会让宋菡担心，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
没想到，电量耗尽关机了。
游琴身上也没带任何东西，她打算找个小卖部问老板借充电器。
她这羸弱的身体，走一步喘两下，找到小卖部后，向老板借了充电的地方。
手机刚开机，屏幕页面就弹出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消息记录。
游琴以为是宋菡，点进去才发现全部都是祁肆的来电。
只有第一个电话，是宋菡的。
她刚想打回去，祁肆又来电了。
游琴快速按下接听键，心里忽然有些紧张无措，她将手机贴在耳边。
“喂。”
“你在哪？”
祁肆的话仿佛是从牙缝挤出来般，总觉得他在怕什么，语气也极凉。
她报了个地址，祁肆说好。
挂断电话后，她回了个电话给宋菡。
宋菡直接及时一通大骂，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便也不敢反驳。
“我还打电话给祁医生，人家满世界在找你，你倒是潇洒快活。”
“下次去哪就说一声，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还会禁着你吗！”
“知道了。”
等宋菡训不出话了，她才好言好语地结束对话，然后长舒一口气。
游琴看手机的电量能维持到家，向小卖部老板道过谢便离开。
她返回摩天轮所在之处，这里地方宽阔视线明亮，方便寻人。
游琴抬头往上看，长这么大还没有体验过坐在摩天轮上的感受。
都说，摩天轮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坐，当达到最高点时与恋人亲吻，就能一直永远幸福地走下去。
她心中吐槽道，那还有传言道，坐过摩天轮的情侣都会分手。
所以，也叫作分手轮。
游琴刚腹诽完，就见到她刚刚尾随的那对情侣，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吵架的内容很离谱，一方不想在最高点接吻，而另一方就不高兴了。
游琴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戏，直到有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她还未看清面孔，就被人牵着走向摩天轮，但这身影无比熟悉。
“你好，请进。”
被乖乖牵着走进狭小的方舱里，直到松手两人面对面坐下。
关上门，密闭空间会使人的体温也有所升高，体内荷尔蒙在隐隐作祟。
往下能看见城市夜景，千家万户灯火通明，盛满了人间烟火味。
祁肆今天穿了一身黑，和以往的他简直大相径庭，但依旧掩盖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温文尔雅的气质。
见他沉默不语，游琴以为他在生气，但又不确定他在气什么。
“抱歉。”她先打破平静。
祁肆坐在那，他平常没有不良嗜好，作息也很规律，更是饮食健康。
直到，他做了一个梦。
“你在抱歉什么？”
“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
祁肆这三个字，带有一丝愠怒。
游琴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他酝酿的怒气肆意之间便消散无息。
“不想回家？”
她轻轻嗯了一声。
“家里安排相亲催婚，不想面对。”
游琴故意说得严重了些，宋菡那个架势不就是往催婚去的么。
果然，祁肆没再搭话。
“祁医生，你就没有这个烦恼。”
“嗯？”
“你不是，已经结婚了。”
空气凝固了两秒，游琴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逾越，渐渐不出声。
半晌，祁肆起身面朝方舱外，掌心贴在舱壁上，欣赏窗外美景。
他没回答，就是已经默认。
游琴的心顿时开始落寞，她替以前的自己感到有些遗憾。
年少时的喜欢，最是牵绊人心。
年少时的欢喜，却是不复当年。
她大概是，真的放不下。
摩天轮就快到达最高点，这时祁肆忽然转过头来，唇角勾起。
“谁告诉你，我结婚了？”
“游小姐，不要擅自定下结论。”
他笑得肆意张扬，与游琴印象当中十几岁的祁肆身影重叠。
窗外升起的烟花轰然间炸开，绽放璀璨夺目的星芒，热烈而盛大。
在光与影的交错中，她心中描绘出祁肆的样貌，眼神已变得清明。
一眼之间，脑海浮现无数次相遇。
祁肆看到她流泪的双眼，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不自觉放软，他喉结滚动两下。
“别哭。”
祁肆用手捧住她的脸颊，轻轻抚摸她眼角下的痣，想抹去她的泪。
这时，却有手攀上他的双臂。
时间的流逝慢慢放缓，他瞳孔微缩，倒映出身下之人的倩影。
柔软的触碰，如蜻蜓点水一般，她停顿了几秒，又羞涩地挪开。
祁肆想起他说过的话。
“除了你，谁这么胆小。”
游琴似是想证明给他看，做完之后又想后退，但他没给游琴机会。
祁肆将捧住她脸的手游移至颈后，阻止她后撤的步伐，拉近彼此的间距。
他舔了舔唇缝，后知后觉品尝到了一丝清甜，不愿就此放手。
游琴垂着眼皮羞于启齿，而他仿佛跟个没事人一样面色淡定。
摩天轮已经开始下降，谁也不知道最高点是什么时候过的。
或许两人心知肚明，默契无言。
“游小姐，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
“不回答，就当你是在轻薄我。”
“……”
“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游琴看到祁肆弯下的腰，连忙双手抵住他凑近的胸膛。
她刚恢复记忆，思绪有点混乱。
总觉得自己还活在梦里，但一切的一切都在改变，却那么真实。
游琴犹豫不决的样子，就像在他脸上泼了一盆冰冷的水。
“算了。”
能让祁肆这么耐心的人说出算了这两个字，可谓是下尽功夫。
这是她第一次在祁肆脸上看出来放弃的表情，她有些慌张。
“不是。”
她拉住祁肆从脖后松开的手，嘴角颤动着说出心里的声音。
“那是什么？”他最后问道。
“是……情不自禁，一往而深。”
祁肆撩拨她落下的碎发，将她的身子摁入怀中，语气温柔缱绻。
“错了。”
“是情不知所起，再一往而深。”
他低头不轻不重地吻下去，压着身下的纤弱柳腰，似是要揉进骨子里去。
“抱歉，我等了太久。”
游琴被吻得透不过气，春光旖旎，连空气都是热的，氤氲着一股独特的味道。
她的泪痣灵动明晃，让人无法忽略，祁肆心尖被挠得发痒，内心开始躁动。
祁肆眼尾泛着薄红，那副情动的模样竟也勾得她失了魂。
游琴想起那时的消失，她曾许愿不要让祁肆忘了她，所以他还记得。
她痴痴地笑着，已经心满意足，看着她如此开心，祁肆也露出笑容。
“祁肆，你有什么愿望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祁肆思索良久摇了摇头，“没有。”
她目光肉眼可见地暗下来，祁肆握住她的手背，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
“但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
祁肆低头在她手背落下一吻，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神情郑重。
“游小姐，我请求。”
“请你，再次喜欢我。”
“请你，一直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