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落幕
游琴回到家时,父母还没下班。
她卷起袖子开始做饭,煮饭洗菜切肉炒菜出锅,然后等待。
白色的纱帘被风掀起,天空似乎有些不高兴,吹进的风微微凉爽。
她将头探向窗外,没有月亮,也看不到一颗星星,夜是如此静谧。
菜冷了又冷,她反复温过好几次,像是有预感一般地看向门口。
“咔嚓。”
门被打开,是父亲和母亲回来了,看到游琴后脸色不太好看。
尤其是看到她锁骨处的纹身。
游承冲过来就想动手打她,被宋菡好说歹说才制止。
宋菡也很生气,她走过来拉住游琴的胳膊,质问她为什么纹身。
游琴低头不语,眼神空洞,耳旁的音量不知不觉在降低减弱。
身体倒下时,她听到宋菡的尖叫。
自从那次晕倒后,宋菡没再追究她为何纹身,也没再没提过此事。
游琴坐在床头,忍不住咳嗽,她这两天受凉感冒不大舒服。
最近没去学校,在家绞尽脑汁地凑一千字的反省报告交差。
除了看书学习写报告,她仿佛想不出其他能够做的事情。
毕竟,这些事就够她忙。
不能去社团排练,她的角色估计早就被换下来,另选他人。
游琴没打算洗掉纹身,况且也不是一次两次能遮盖的。
这时,班主任打电话过来。
“您好,老师。”
“学校现记你大过处分,一千字报告下周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
挂掉电话,她下床继续写报告。
班主任通知她明天到学校,恢复正常上课,恰巧迎新会在当天举办。
顾春意手机发微信给她,得知她现在的情况替她担忧。
游琴安慰她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有一点小感冒,马上就好。
她看着手机聊天框,和祁肆的聊天记录已经是很久之前。
游琴点开他的聊天框,发送消息。
【游琴:明天是迎新会。】
今天是周日,祁肆消息回得迅速。
【祁肆:对。】
【游琴:社团排练得怎么样?】
【祁肆:演江滨柳的走了。】
听他的意思,就是黄梦罢演了。
【游琴:社长怎么说?】
【祁肆:我演。】
【游琴:我应该被换了吧?】
【祁肆:没有。】
游琴很意外,自己竟没被换,按理说少了主要角色也没法排练。
【游琴:为什么?】
上方一直正在输入中……
【祁肆:我对他们说,如果云之凡不是你,我不会演江滨柳。】
游琴没回复,她关掉手机。
那这次,就好好告个别吧。
这一天,游琴起得格外早,没有踩点,也没有迟到,更没有违反校规。
她今天没将风信子带过来。
不过无所谓了。
她到教室时,里面只有祁肆一人安静地坐在那看书,如最初时见到的模样。
“早上好。”
他很快便发现游琴,放下书望向她。
祁肆一直都来得比她早。
“早。”游琴扬起嘴角。
她大步流星走到祁肆身边坐下,将昨日写完的一千字检讨书拿出。
“祁哥,帮我看看?”
祁肆怔愣许久,从未见过她如此主动,是什么让她转变态度。
游琴挥挥手中的纸,身体倾向他,本以为他会躲,却没见他移动半分。
两臂间距不足拳头大小,她呼吸一滞,脑袋自动发出警报。
想退出警戒线,却被人抓回来。
“不是要我帮你看?”
游琴的小臂被祁肆扯住,他的声音仿佛有种不容拒绝的魔力。
祁肆没有早晨戴眼镜的习惯,但他这次突然先将眼镜戴起。
他表情平静无波澜,认真审阅着游琴的检讨书,时不时指出问题。
“你确定你是在写检讨?”
“确定啊。”
他指尖轻敲某处,缓缓念道:“我不该上课踩点迟到,不该偷偷翻墙进学校,也不该在校内种花,更不该纹身……”
“你这是认罪书么。”
祁肆扶额,眼神尽是无奈。
游琴咬咬唇,她就是为了凑字数,实在是憋不出一千字来。
祁肆将她的检讨放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字迹简洁工整。
“用这个演讲吧。”
游琴接过那张纸,她仔细地看了又看,心中的情绪此起彼伏。
这个梦,真不愿醒过来。
“怎么了?”
她将纸张折叠放进口袋,“这样的我,是不是很讨厌?”
祁肆放下笔,抬了抬眼镜,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同学陆续到达教室,游琴依旧坐在祁肆旁边未动,直到林危静来了。
“游琴,这是我的座位。”
林危静的语气很冲,加上她很看不惯现在的游琴,尤其是她的纹身。
“哦。”游琴起身让座。
她对祁肆说了声谢谢便往后走。
在转身坐下的那瞬间,一道身影也跟随她的脚步到达身旁。
她看着祁肆坐下,微微张嘴,或许此刻一切都无需言语。
面对老师的质问,祁肆用他平生最拙劣的借口,赤裸裸地欺骗大家。
不过好像都不重要了。
升旗仪式时,她上台照着祁肆的稿子演讲,学着机器人般朗诵。
台下乌泱泱大片的学生,在看着她深刻检讨,如果记忆停留在学生时代,绝对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想到,上台前祁肆对她说的话,大概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你害怕失去,我亦如此。”
“害怕失去而放弃才是永远失去,我们应该珍惜当下。”
突然,她的脑海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反应过后稿子已经读完。
游琴撕碎手中的纸,心中郁结不再。
晚上是迎新晚会,观众席的同学有聊不完的话题,表演的在后头准备。
下一个节目轮到话剧社表演,游琴换上演出服,看起来很适合她。
祁肆穿着一件灰色大衣,脖子上戴的红色围巾与他格格不入,有人建议摘下,他直接拒绝了。
那条红色围巾有些眼熟,游琴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她自己亲手织的。
可她不是给了沈盎然?
因为当时手工差,没有送给祁肆。
“这条围巾……我……你……”
游琴抬手指了指,口齿变得笨拙。
“我向沈盎然讨回来的。”
“……”
所以,一开始他就拿走了。
祁肆用脸颊蹭了蹭围巾,感受毛线的柔软和线条的纹路。
“我很喜欢。”
从脖子根红到耳根的游琴,根本抵抗不住他此时的神情。
“下一个节目是由话剧社带来的《暗恋桃花源》!掌声有请!”
主持人的声音来得正好,游琴整理一下服装,立马奔向舞台。
幕帘拉开,故事开始。
黑场,灯光亮起。
游琴坐在秋千上,抬头看夜空。
“好像一切都停止了。”
祁肆站在她身后,深深望着她。
“一切是都停止了。这夜晚停止了,那月亮停止了,街灯,秋千,你和我,一切都停止了。”
游琴环抱双臂,似乎有些冷。
“天气真的变凉了。”
祁肆脱下他的大衣,披在游琴身上。
“回去以后,会不会写信给我?”
“我已经写好了一叠信给你。”
游琴睁大眼睛,“真的?”
“我算好了时间,直接寄回你老家,一天寄一封,明天你坐船,十天之后,你一进家门,刚好收到我的第一封信。”
“接下来,你每一天都会收到我的一封信。”
游琴笑得甜腻,暗自窃喜。
“我才不信,你这人会想这么多。”
祁肆慢慢靠近她,弯腰从她披着的外衣口袋里拿出信。
“所以,还没有寄。”
“我就知道。”
他将信交给游琴,“这样,你就确定可以收到了。”
游琴低下头想看信封,忽然视线模糊,眼睛像蒙了一层纱。
越想看清,越看不清。
她抬手在眼前晃动两下,发现渐渐有红色如点墨般晕开。
风突然刮得很大,身体不受控制,自然地随风向一边倾倒。
游琴被人稳稳接住,她倒在祁肆怀中,滚烫的温度一点一点侵蚀她。
仿佛戏剧化,台下分不清真假。
祁肆抱得过分用力,手上青筋尽显,他想喊来人,却被游琴制止。
“听我说。”
游琴看不见,她胡乱摸着,抓到祁肆递过来的手,颤动得厉害。
“这房子是假、树是假、花是假、天空是假、黑夜是假,黎明是假。”
“与我而言,不过大梦一场。”
“而你,是这世界唯一的真。”
祁肆没说话,他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只是轻轻摘下红色围巾。
感受到手腕绑了个什么东西,她眼神有些恍惚,还是继续说着。
“我没有遗憾。”
“我该庆幸,能够再次遇见你。”
祁肆将围巾的另一头绑在手上,他眼底暗涌不断,耐心听她说话。
“我生日时有一个祈愿。”
“祁肆,不要忘了我。”
意识开始消散,她闭上双眼,祁肆的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
但是,身体冷如冰窖,她好似听见仪器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说完了?”祁肆冷笑。
他拢紧怀中安静的女孩,单手捧住她的脸颊,指尖撩开挡住泪痣的碎发。
最后,他俯下身吻了那颗泪痣。
“别怕,我们还会再见。”
晚夜低吟,嘶嘶无言。
若有思思,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