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新生的季节,一眼望去是大片的绿,凋零不再,生根发芽。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游琴闲来无事可做,开始在学校养花养草,每天浇水施肥用尽心思。
只可惜,不论养什么植物,都存活不过一个星期。
她想起寺庙那天,师傅对她说养养花会对身体大有裨益。
都说春天充满着希望,怎的到她这里养什么就死什么呢。
游琴今日出门较早,她找到那家自己常光顾的花店,发现刚开门。
“早上好。”她进门打招呼。
“早上好!您又来了!”
花店的小姐姐看见游琴,露出她的招牌阳光笑容,回应招呼。
游琴挠挠手,开门见山表达她想再选一束花,前几束不了了之。
“这次您想选什么?”
尽管小姐姐已经将养花的注意事项和方式方法告诉她,但一直失败。
“有什么推荐的吗?”
游琴在店里转了三四圈,没有看到特别中意的花束。
“或许,可以试试小仙人掌?”
不怪她这样推荐,仙人掌的确极其容易养活,放着不管也没事。
游琴摇摇头觉得没意思,对花店姐姐挥手转身离开,随意一瞥发现角落的纸箱装着一盆紫色的花。
像是有预谋的,她停下了脚步。
“这是什么花?”
“阿……这是我们准备丢的花,因为一直没人买这盆花。”
“那我买。”游琴弯腰拿起。
“这花放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样子过不久就会枯萎。”
“多少钱?”
她很喜欢这盆紫色的花,甚至不关心它多久会凋零。
“您喜欢的话,我就送你了。”
“毕竟您也在我这里买过不少花。”
游琴对她道谢,笑得欢喜。
“能告诉这花叫什么吗?”
“风信子。”
风信子……
游琴眼神爱惜,决心一定要养好。
她抬头看墙上的钟表,现在离校门关闭时间不到十分钟,这个距离她平时要用二十分钟。
游琴向花店老板道别,抬起脚不顾形象在路上狂奔起来。
……
好在游琴成功赶到校门,她喘着粗气汗流浃背,小心护着怀中的风信子。
她边走边歇气,走到教室门口,她轻声喊了一句报告。
老师站在讲台,用粉笔专心在黑板上写着题目,没有理她。
游琴手里还有风信子,她站在原地不动等老师消气叫她。
她偷瞄讲台下听课的同学,发现第一排有座位空着。
那不是祁肆的座位么?
“报告。”
沙哑而粗粝的嗓音,像在她的心脏上挠痒痒,摸不着挥不去。
祁肆站在后面,他也迟到了。
游琴不自觉捏紧花盆底,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又马上放松。
“怎么?现在都喜欢踩点?”
“是在家睡不够吗?”
游琴没有回答,她本来就是故意不遵守校纪校规,不打算解释。
同样,祁肆也没回答。
“都哑巴了。”
“既然不解释,就都去走廊站着,想清楚怎么回答再过来。”
饶是祁肆这种三好学生,老师也没放过他,看来是被她拖累了。
两人站在走廊边,游琴看着手里的风信子发呆,方才跑步太颠簸,不知道有没有弄坏它。
“你在养风信子?”
面对祁肆突然开口提问,她下意识接话回答,“今早刚买的。”
“哦?”祁肆似乎有些讶异。
“为什么想养风信子?”
“打发时间。”她随口胡诌道。
“真巧,我也养。”
“……”
游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家里,有许多风信子。”
祁肆像是陷入回忆,他抬了抬眼镜继而转向看她,欲说还休。
游琴记得他家里明明没有花,那他这么说究竟有何用意。
“你知道风信子的花语吗?”
树叶被风吹得作响,发出“嘶嘶”的声音,似有诉不尽的衷肠心意。
祁肆抓住一片空中飘零的叶,“有的东西抓得住,有的东西难抓住……”
“而有的东西,是抓不住的。”
游琴看着他手中的树叶,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她试着抓了抓 。
没抓住。
是啊,她抓不住。
“可我偏要去抓,还要抓住。”
“抓紧,抓牢,抓住不放。”
游琴听到他未说完的话,还在挠痒的心似已被划破一道口子。
这时老师走出来,见两人丝毫没有再反省,眉头皱得更加紧。
游琴将嘴里那句“你知道如何养风信子吗?”咽了回去。
现在这个场合,不太适合闲聊。
“游琴,学校准带花吗?”
“不准。”她老实回答。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看向她手中的那盆花,对她这种行为表示生气。
“老师,游琴同学体质不好,医生说这花对身体恢复有好处,她并不是故意要违反规定的。”
祁肆马上替她解释,游琴看他说得头头是道,心想他是如何得知。
老师将信将疑,最终还是把两人连带那一盆风信子放进教室。
训也训了,不能耽误上课时间。
游琴回到座位将风信子摆在桌上,这样她可以随时关注到。
……
林危静下课又来找她了,这次游琴没拒绝,直接答应会参与。
但她还没看剧本。
等最后一节课完,她从抽屉拿出剧本往话剧社集合教室走去。
游琴很久没来,微信群消息也没有随时关注,到教室时发现换了人。
社长依旧是王幼卿,不过她没有看到朱巧会,剩下的都是新成员。
“巧会她们开始忙起来了,所以暂时性离开社团一段时间。”
“我是不能缺席,而且这次也是专门为迎新晚会做准备,你们这些新生更是要好好表现表现。”
看到游琴和林危静,社长脸上都是欣慰的表情,此时门口又来人。
“祁肆,你也来了?”
游琴转头,看见祁肆慢慢走进来。
“我也来凑凑热闹。”
祁肆话是对着王幼卿说的,眼神却一直往她这边瞟。
“欢迎欢迎!”
社长开始带大家围读剧本。
“大家知道《暗恋桃花源》吗?”
“听过,没看过。”
“我也是只听过。”
“看过,但没印象了。”
“没听过也没看过……”
游琴倒是看过,印象很深。
暗恋桃花源讲述的是两个不相干的剧组,因为都和剧组签订了当晚的彩排合约,双方争执不下,互不相让。
这个剧本同样很经典,在他们这个年纪拿出来,也只是致敬学习。
最重要的是理解主题思想。
“好不容易人都到齐,时间不多,我们先定下角色。”
王幼卿翻开剧本,“那就开始吧。”
“我要演导演一!”
“我我我!导演二!”
“我要演春花!春花~”
“那我演老陶~”
“我就演小护士吧嘿嘿嘿~”
一年级的学生参与得格外积极,只剩几个主角色没定下来。
王幼卿对号入座动笔记下,他看向还没定角色的成员。
“你们呢?”
游琴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我要演云之凡。”
王幼卿惊讶她的果断,无人争取这个角色,他将游琴名字写上。
一直沉默寡言的林危静此时向祁肆望去,这个角色非他莫属。
“祁肆,你要江滨柳吗?”
王幼卿首先询问他,毕竟自己已经高三,不会在社团浪费时间。
“抱歉,我不合适。”
祁肆没有接受,就连游琴都被他那一声拒绝打得措不及防。
王幼卿更是意外,转向他人。
“谁要江滨柳的角色?”
无人回应。
这时,游琴起身走到祁肆面前,单手撑在桌上与他目光相接。
“为什么?”
“我认为,有更适合的角色。”
“嗯?”她歪头不解。
“暂时保密。”
祁肆伸出食指轻放唇边,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眉眼之间含笑不语。
这一笑,她之前的胸闷气短全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最后,还是轮到新生出头,一个女同学自告奋勇演反串。
林危静选择了演江太太。
角色全部定下来后,大家互相聚在一起交流剧本内容,聊得不可开交。
游琴被学妹拉到一旁对台词,她很敬业地扮演着云之凡。
祁肆说的秘密,她猜不到。
因为天大的秘密,也没有他们之间产生的故事精彩。
“学姐,你是不是和祁学长很熟?”
结束对词,那个演江滨柳的学妹就开始向她打听祁肆。
“不熟。”
她拧开矿泉水瓶盖,灌了几口水。
“可是我觉得你们很熟哎……”
“学姐,我想加祁学长的微信,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呀?”
“你对他有意思?”
游琴问得直接,那个学妹顿时羞涩得低下头来,怕被祁肆看见。
“没意思。”
学妹没反应过来,她抬头看到游琴因为太热而将外套褪去。
游琴上前两步凑到她耳边低语,学妹听完她说的话睁大眼睛。
“放弃吧,他心里有人了。”
游琴的衣领宽松,锁骨中间的纹身被迫露出大半,尽管纹身面积不大,但还是被学妹察觉到了痕迹。
“学姐,你锁骨上面是什么?”
游琴提高衣领,立马将纹身挡住,祈祷这学妹不要发现才好。
“没事,之前受的伤。”
“哦。”
小学妹不死心,还想试图去要祁肆的微信,游琴找各种借口拒绝。
见她不愿,那学妹也放弃了。
“学姐,你是不是……”
“是。”
回答得如此果断,学妹瞬间就明白过来为何她不肯将祁肆的微信给她。
那她前面说的话也是假的。
学妹拉下脸离开,游琴清净不少,她根本不知道问题是什么,只是觉得回答是能避免更多纠缠。
恭喜她,回答正确。
游琴将外套穿上,社团活动时间已经结束了,她拾起剧本离开。
“阿游。”
游琴身体僵硬,腿脚也不听使唤的定在原地,对这称呼极为敏感。
祁肆的步伐缓慢,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心似乎在被一步一步地侵蚀。
游琴忍不住往后退,怕自己陷入沼泽无法自拔,她必须要冷静。
看见她的动作,祁肆的心中涌上一股苦涩与悲凉,为何总不信他。
“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游琴将手背在身后,“好。”
“你最爱吃的菜是什么?”
“……”
她掐紧背后的手腕,指甲嵌入肉里,直到指尖泛白,直到留下印记。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不疼不痒。
偏偏祁肆这人,实在可恶。
“我没有爱吃的菜。”
“不。”祁肆目光坚定。
游琴将手捏得更死,低下头不让祁肆发现她发红的眼眶。
祁肆的话,一字一句钉住她。
明明没流血,却比任何时候都痛。
游琴冲出教室狼狈逃跑,脚渐渐脱力发软,浑身使不上劲。
豆大的泪滴从眼角滑落,无声的哭泣是诉不尽的离肠,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个不停,它们并不会懂。
更不会懂祁肆的那句。
“我记得,你最爱番茄炒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