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二楼贵客,苏禾的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别人敬过来的酒,她想她可能醉了。

路今安感受到苏禾渐渐偏向自己的脑袋,不重甚至有些轻飘飘的。僵直着身子坐在那里,苏禾发丝间传来的桂花香与今日甚是相配,叫他如此沉迷。

“路今安······”苏禾喃喃道,只叫了一个名字便再无下文。

路今安侧过头,苏禾的脸色有些发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眼睛微闭,手上的酒杯歪倒了,酒水洒在裙摆上毫不自知。

“苏苏。”这两个字从路今安的舌尖蹦出来,吹出一阵风抚过苏禾的耳朵。

“痒。”苏禾手随意挥舞了两下,“月月,别闹。”

看,他又成了月月。手指搭上苏禾的脉,还好,不是生病,只是喝多了。

“苏苏,你喝醉了。”

路今安抱起苏禾,从桌前绕过去回了后院。她好像比前些日子还轻了一些,路今安掂了掂苏禾准备上楼梯。苏禾在他怀中扭动着,寻找舒适的地方,手臂慢慢环上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胸膛。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偏偏有人只管点火。

路今安想挣开苏禾的胳膊,又怕伤到她,最后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床上。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吵醒苏禾,她是真的累极了。

路今安睡不着,心里默念着:“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不管用!

“孙湛曰:夫经方之难精······”

果然,他不适合做佛家子弟,药王孙思邈救他于火。《千金方》从头背到尾,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他天生是做这块的料。

苏禾醒了,似乎是被佛家梵语吵醒的。第二次以为自己穿回去了,结果发现自己躺在路今安怀里。现实与想象的割裂让苏禾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她又天真了。

“水。”苏禾头痛欲裂,恨不得将整个头盖骨全部掀开看看到底是哪个地方在疼。

还是水好喝,苏禾暗暗发誓以后滴酒不沾。身体疲乏,脑子却无比清醒,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路今安,什么时辰了?”

“亥时。”

苏禾一骨碌爬起来,“是不是错过烟花了?”

宁阳县城每年中秋除了各种纸扎的花灯,最让人向往的便是那变幻多姿的烟花。苏禾还以为自己能撑到那时候,没想到杨大人走后她便神智不清了。

错过了的就成为遗憾了。

砰砰砰,小小的烟花在空中炸裂开。她是美丽的、无与伦比的,是夜晚坠落的星星。嘭,又是一道优美的弧线,巨大的烟花在空中散开,是花。

苏禾拉着路今安的袖子,蹦跳着,那笑容甜过了头。他的思绪又被拉远,若是他们有一个孩子会不会像苏禾一样。

“路今安,快看,居然还有烟花。”

几十秒的烟花,换取她一天的开心,值得。路今安将苏禾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从袖子中掏出一支金钗插在苏禾的头上。

苏禾的手指摸过去:“花头簪?是什么花?”

路今安被苏禾毫不掩饰的惊喜之情牵动,她歪着头等路今安的回答,眉眼流转间带了些孩子气的狡黠。

“梅······梅花。”

苏禾左思右想:“为什么是梅花呢?”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梅花盛开的时候,所以······”

苏禾跳起来拍了一下路今安的肩膀:“算你小子有心了。”

苏禾噌噌噌跑进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本书——《伤寒杂病论》。

“当当当,是不是很喜欢?”

路今安的满心期待被一本书打倒了,赵大夫说的不对呀,明明是含羞带怯的拥抱,结果是一本书。真是让人寒心,他打算暂时背叛药门。

“你一定是高兴傻了,这可是我专门让人搜罗来的。《伤寒杂病论》,张仲景的著作。你要多多学习,多多进步······”

软的。路今安的嘴唇吻上了苏禾,他立刻清醒了。刚才只觉得苏禾小嘴叭叭不停,想找个能让她闭嘴的法子。这下该如何收场?

苏禾有点懵,她难道是喜欢上路今安了?为什么自己不排斥路今安接近自己?难道是原主的魂魄还在?

苏禾回过神来后退两步:“路今安,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禾。”路今安的声音是嘶哑的,让人有些听不真切。

苏禾忍不住想翻个白眼儿,她分明想说的不是这个。“我不是你的苏禾,我是······”

“苏苏,我知道你是谁,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苏禾从路今安的眼中看到了柔情、爱还有······悲伤,“可是你······”

“我心悦你,不是禾儿,是你。”

苏禾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路今安说他心悦她。

“我知道自己这样很卑鄙,我先前还说要和禾儿共度此生,如今便在你眼前说这些话。苏苏,我这样是不是很坏?”

苏禾思忖了一会儿:“是很难接受,路今安······我把你当成,哎呀,我来到这里不是我的本愿。有一天我还会回去的,我不能。”

“我占了苏禾的身体,我不能这样做,这对她不公平。我留在平安村除了苏禾的缘故还有我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实在走不远,等我赚够了银子我是一定要去游遍大好河山的。”

苏禾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打算,这话更像是安慰自己。路今安这样的“贤内助”,谁能不喜欢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自己都没了自信。

而路今安,就那样站在那里。门里门外,就像他从未走进过苏禾的内心。他还以为苏禾对他是不一样的,他以为他们是心意相通的,所以他义无反顾迈了那一步。无人知道,这一步他走得多么艰难。一面需要承受内心的谴责,一面需要无时无刻承担着随时失去她的后果。

“下雨了。”苏禾呆呆愣愣地说了一句。

路今安转身离开,融进夜色。

苏禾踏出门来,伸出手去。没有雨,那是······路今安的泪。

路今安走了。

苏禾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第二天去平安村找过,路家没有人影。他一定是伤心了,这个死男人居然敢乱跑。想着想着苏禾愈发生气,恨不得抓紧找回路今安狠狠抽他两鞭子。

绑票的信是第三天寄来的,苏禾火冒三百丈。这个傻子,这该死的土匪,居然敢绑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