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女帝
齐晟处斩的前一日,俞融随着玉尘去向皇帝道别。
其实俞融同这父子二人没有太大交集。
更多的时候是由玉尘这位平日有些吊儿郎当,但端着时非常仙风道骨、靠谱正直的仙长进行沟通和协商。
是夜,殿中亮着灯,宫女太监被撤下去。
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壶中的茶水只剩余温,显然早已等待客人许久。
“两位仙长来了。”皇帝眼神清明而沉稳,丝毫看不出往日那般病入膏肓、疯狂宰人的模样。
便是俊美年轻的太子侍立在身侧,也难以分去君王特有的夺目气场。
皇帝是真的受了刺激而疑心所有人吗?
不是的,他只是借机斩断其他人的不臣之心,用自己的暮年顺带着为中意的继位者铺路。
“陛下是位好父亲啊!”玉尘也是这样子赞叹。
在心底笑了笑,皇帝没说什么。
天子的心里要容纳的东西太多了,唯一一点父爱都倾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即便她是女儿。
女子又怎么了吗?齐策做的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可是登基后,又要怎么处理皇嗣的问题呢?
玉尘见识广博,深知无灵之地的凡人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無錯書吧与修士不同,在这样的凡人皇朝,女子往往过得更加艰难。
玉尘不由问了出来,这是这位后继之君面临的最后一重阻碍。
齐策之所以能在人精似的朝臣中够扮作男子模样不露怯,一是有皇帝与玉尘帮助遮掩收尾,二来则是她扮作男子多年,加之以身量尚未长开。
若是去掉术法手段的修饰和遮掩,便可以看出她眉眼间女儿家的风华与瑰丽。
可是等阵法修缮完毕,仙间通道关闭,又哪里有修士来时常替她遮掩呢?
一个谎话,往往要用更多的谎去圆。
谈笑自若,为二人烹茶的齐策并没有因为这话露出担忧。
而皇帝也没有先回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仙长可能看出朕还有多少寿命。”
看见两人面露犹豫,皇帝心里有数了,“朕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也知道天机渺茫难以窥测,只是朕希望知道还有多少时间能够筹谋。”
“不足五年。”
“五年啊...”皇帝面露唏嘘,没有往下说,而是把话题转回了最开始的那个话题。
“朕有意叫策儿以皇太女的身份登基。”
那便是要出一位女帝了!这其中有多少险阻和艰难不言而喻。
以帝王的意志,即便是五年也很难扭转所有不同的声音。
可是这确实是皇帝深思熟虑下的结论,一旁的齐策的表情也毫不意外。
这就是君王的胆识和眼界,哪怕是古来所未有的决断,但又有谁能比齐策更适合这个位置呢?俞融不由肃然起敬。
皇帝胸有成竹他们这些局外人自然不再干涉。
等到维护国运稳定的阵法建成后,会有自愿留在凡间的、没有什么修炼天赋的修士前来驻守。
界碑一旦封上,修仙界与这处凡间国度又依旧是两个永不往来的世界了。
皇帝遣了齐策离开,方才正色问两人。“仙长,朕翻阅记载轮回之说的典籍,都说人死为鬼,死后停留地府以待转世投胎。”
这些典籍往往是驻扎凡间的道士遗留下来的手札与记载,归根结底源头还是来自于修士。
“虽然有些出入,但大致是这样子。”
死后魂魄出窍去往鬼界,这些算是三界的常识。
俞融虽然钦佩他的果决,却也不曾忘记这是一位人间的帝王。
关于转世轮回的事情只是含含糊糊地盖过去。
“那..”皇帝眼神划过些思念与悲色。
他满怀希冀地问,“朕与爱妻相差十几载离世,还有机会在地府重逢吗?”
皇帝年少登基的时候,先皇尚未离世,而是在摄政王的威慑下被迫退位的。
年少的皇帝像个摄政王的应声傀儡。
侍女太监更加听从摄政王的,中宫皇后也是摄政王的女儿。
摄政王送来的风情万种的各种女子填满了后宫。
到处都有摄政王的眼线,他夜晚同这些美人睡觉时生怕不小心吐露心神,第二天便被痛下杀手。
摄政王跋扈嚣张、蔑视天子,故意让卑微丑陋的宫女来服侍,以此羞辱他。
后来那个宫女安然诞下了子嗣。
皇帝忍气吞声,为了表示对摄政王的尊奉,还给那个孩子赐名“晟”。
后来,他成功拿回了天子的权柄,摄政王送来的那些美人眼线也被清扫一空。
至于那些送来的女人诞下的子嗣,他虽不至迁怒,却也没有太多的喜爱。
宫里新选进来的秀女中他邂逅了石云沁。
那是理想中的皇后该有的样子,温柔而坚定,灵慧而知进退。
中宫之位空悬,他想等个机会,就将她册为皇后。
但,无法覆灭的火焰映红了皇宫半壁的天。
有阴郁的雾气在上空凝聚,有听不懂的语言在呢喃。
他不仅失去了已然有孕的云沁,失去了他的昭贵妃,还迷失了自己。
他开始不由己控的做出一些决策。
这些决策往往不关乎朝政,而是围绕着一个从未被他看入眼中的人,当年那个宫女的生下的孩子:齐晟。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扮演父亲的工具。
纵容齐晟的举动,赐下美人,亦或者在其展露风采时龙心大悦,说几句吾儿聪慧。
好在,皇帝发现,他和云沁的孩子还活着。
她长得很像母亲,聪明灵慧,不过被扮作了男儿长大。
于是他把这个重任委托给了信任的心腹或者说挚友,庞圭庞云德。
他的本意是叫她离京城远远的快快活活的长大。
然而一个机会来到了他们面前。
另外一波仙人势力的介入,能够叫他们与“天意”争一争。
好在,他们争赢了。
好在,云德将策儿教养得很好。
这就是他身为傀儡的前半生和形同傀儡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