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凝,或者说重生后的秦玥正在和侍女学绣花。

教她的是冥王府派来服侍的侍女芍药。

芍药是冥王身边有头有脸的丫鬟。

养出的一身气度不比普通人家的小姐差什么,很是看不上易凝,看着就是个傲气的冷面美人。

手中针线不停,耳边是芍药明里暗里的挤兑。

这些日子的流离遭遇叫易凝已经对这些为难习以为常。

院外跪倒的一片行礼声,齐晟来了。

冷美人芍药面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迎了出去。

易凝心底空了一瞬,更大的压力倾覆而来。

宽袍大袖、披散着头发的齐晟走进来。

高大的身影覆盖住俯身行礼的娇小身影上的所有光亮。

在这种强大的压迫感下,易凝不适地偏了偏头,率先错开了目光。

这个动作被齐晟理解成为了示弱。

他半是嘲讽半是愉悦地拿起桌上的绣品,“这是鸳鸯?呵,绣的倒像是水鸭子。”

那就是鸭子,但易凝不敢吱声。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那种仿佛尽在掌握的笑容。

但以易凝对他的理解,他可能认为她在捣腾什么勾引他的小把戏。

果不其然,齐晟像抚摸猫狗一般地按了按她的头,“怎么,想通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欣赏着这双酷似心上人的眼睛。

“乖乖的,呆在本王身边,不好么?恩?”

眼见着面前的美人恭敬死板的行礼,顺从的和院中的每一个侍女和护卫没有什么不同,齐晟胸膛里猛地涌现出一股怒气。

他用力地掐着木头美人的下颚,留下了一道青紫的印子。

眼见着易凝面露吃痛,却始终恭顺地俯下身,齐晟心中一阵乏味无趣。

面色愠怒,匆匆转身离开了。

易凝则保持着那个行礼的姿势,目送冥王远离。

侍女与下人懈怠闲散地把守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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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地合了门,才敢露出脸上的惧怕。

背靠着门沿滑落下来,冰冷的手捂着止不住泪的双眼,慢慢地蹲坐在地上。

她得离开,一定离开,齐晟...冥王他疯了。

作为秦玥的那一辈子不算太长。

虽然是阴差阳错地,因为一些不堪的意外被迫嫁给齐晟。

但想到要嫁的是自己小时候曾经救过的公子,不安惶恐中又抱着些少女隐秘的小心思。

嫁给齐晟后,生活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好。

但在她努力主动维系感情下,也曾有过一段甜蜜的婚后生活,更叫一颗心落在了齐晟身上。

可是好景不长,齐晟有了喜欢的人,那是相府嫡女的周嫣然。

周嫣然的出现让她的生活变得水深火热。

赐婚的旨意降下的时候,伴随而来的除了心理上的痛苦还有下人们轻视欺侮带来的折磨。

死亡似乎是一种解脱,轻飘飘地触地。

她以为是解脱,反而是更深沉绝望的开始。

作为易凝的第二世,再次撞到了他手里。

别人都说他怀念深爱已故侧妃秦氏,她听着心中有酸楚,还有几分怨念,原来自己还是心系他的。

进了冥王府的后院,她才知道,原来他昔日那般无情,是周嫣然冒领了她的救命之恩。

也知道自己死前原来曾有了一个孩子。

可她动摇之际悄然听见,暗卫与齐晟谈话中无异泄露出来的,易家流放背后的内幕。

冥王想要得到易凝,做已故秦王妃的替身。

所以,易家被弹劾、满门流放,唯她幸存。

记忆中那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少年将军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她开始反抗,想要挣脱这方牢笼。

可是反抗带来的是男人更加疯魔的折磨。

他开始让她学习“秦玥”,学习已故先王妃的仪态与爱好衣着。

多么可笑,她在被逼着变成她“自己”。

可是所谓的秦玥的喜好衣着,最开始都是为了取悦他才刻意培养的。

她只不过是在逼着模仿那个齐晟记忆中的深爱的“秦玥”罢了。

想要将重生秘密全盘托出的她犹豫了。

他真的爱的是“秦玥”吗?

当她被暴怒的齐晟按在冰棺上,看见他打着思念的名义念着“秦玥”的名字,贪婪地注视着冰棺里的容颜。

手上却强迫长相相似的替身易凝承欢时,莫大的恐惧和忽如其来的醒悟猛然降临。

齐晟疯了。

她得逃,不顾一切的离开这方牢笼。

她咬着牙,将呜咽吞进肚里,不敢叫外头的人看出她的泪痕。

支开了外头的仆妇护卫,易凝小心翼翼地有规律敲击着内室的房梁。

似乎是有飞鸟在松动的瓦片上驻足,发出了短促的两声摩挲。

明明是艳阳天,外头守着的人却对这个能传递信息进来的人一无所知。

易凝不再细想,管他是神佛也好,妖魔也罢,无论如何,救救她。

她希冀地抬起头,压低着声音开口,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我找到那个狗洞了,你真的能帮我引开外面那些人吗?”

像是有东西在房梁上踱步徘徊。

在瓦片与瓦片摩挲的噪音间,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纸团沿着房梁轻飘飘地落下来。

易凝将纸团展开来,又惊又喜地合拢掌心许愿。

害怕被外头的人发现,最后将纸团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