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裹玫瑰的缎子就有‘I LOVE YOU’、‘吻你万千’、‘toda la vida’各种样式。可栾千釉偏偏选了这条。
‘Ich will dich ’
晁令和手指摸索着那句德语,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大学建筑概念设计的课堂。
栾千釉学长给他推荐的这门纯德语授课的选修课,难上的很。
主讲人是个面色红润的德国人,胡髭间红彤彤的嘴唇像香肠。本特海姆教授是业内大佬,专业能力强、性格古板严肃,就是偶尔会突发奇想尝试中德混语授课,闹出了不少笑话。
本特海姆教授爱上早八、他还有早起早到的习惯。
往往七点左右就往教室一坐,等批学生作业。大佬面批作业的机会可不算多,所以几乎所有修课学生都会尽量克服早起痛苦,去主动适应教授的生物钟。
但为了能和学长有共同话题,晁令和硬生生从零开始学德语、并且坚持每次面批作业。最后,他拿到了4.7\/5的绩点。
现在,釉子又用德语和他调情。这证明他的努力,也有被学长看在眼里吧?
纵然心如春水,软的一塌糊涂,晁令和依然面色不显,只是手轻轻捏着栾千釉的后颈。
“谢谢。我很喜欢。”
栾千釉定定的看着他,终于还是敛了眉,慢慢‘嗯’了一声,往后仰了仰,好让他按的更深。
京洛东港大雾弥漫,玫瑰艳红。
一对爱侣,心思却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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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千釉午餐订的是三号商贸边缘区五星评价的私人餐厅。
它没有名字;按四季更换风格;只接待预订客人。
店主对餐厅装修很有讲究,建筑风格也颇有个人理解。之前栾千釉就多有耳闻,可惜一直没时间去看看。
店铺设在边缘中心,占地面积大,背靠东港的一座小山包。它直通步行道,却得走过长长的一段竹林,才能见得店大门。
店门外挂着两幡蓝色长旗,右面上书‘耕云种月’,左面上书“拨雪寻春”,墨香清淡风流甚笃。
晁令和抬手,拒绝了侍者服务,坚持要自已拿玫瑰。他安静的跟在釉子身后,两个人进了栾千釉提前预订的用餐庭院。
無錯書吧入院就是一座枯山水。
说是枯山水,其实也不尽然。
整座庭院不过借了两分日式的禅意,实际上却舍弃掉了它完全的寂静和虚无。这里的须弥山石矮厚层叠,白色细碎沙石铺地,细细耙制的砂石流水无框,绕过通电的石灯笼,突破限制、大胆肆意的流入绿苔红泥,风吹欲动。
晁令和殷勤送上一条小臂,栾千釉扶着他脱了鞋,气候湿寒,恒温的木地板却滚的脚掌温热松懈。
走入其间,三株有冬季保温琉璃罩的罗汉松错落有致分布着,绿意浓厚但又并不夺人眼目,很好的和枯石白砂融为一体。
角落里置两黑陶缸,上分别刀刻‘温和’、‘达观’。
海陶缸里面的金鱼贴壁游弋,金色黑色白色飘逸灵动,时而点出涟涟的同心纹。
咚——
“本来应该在下雪天来的,”栾千釉对晁令和有些得意的说,“没赶趟。”
廊厅处橘色的灯光闪烁,中心放着小炉被。上面中西合璧,焊套了云滇的火塘铁盘,做了墨西哥的滚石烧烤防火台,让人得以一边安全烘腿、一边围炉煮茶。
栾千釉脱掉了外套,很自然的就窝进那拢棉被里去,脸朝着木板贴下去,头发彻底松了,也懒得再管。
温度合适,手脚瞬间被煨的发暖,他又舒舒服服的蠕动了一小下,冰裂瓷茶壶贴了他的脸,因为强烈的动作,和桌上石板磕到了。
咚——
栾千釉看晁令和捏着那捧玫瑰,心神不安,左顾右盼,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不坐下?”
晁令和定定的看着他,上前两步顺手捡了地上的敞口夹放进口袋,“建筑风格,中日杂糅?”
栾千釉直觉他嘴里不会说什么好话,“怎么?”手肘撑桌,支着脑袋偏头去看晁令和。
“后院,有温泉吧,”晁牲口舔了舔唇,“我没给你带浴衣。”
然后就强硬的挤进釉子的身侧——
咚——
院角有口小石臼,上面有一根竹竿导流出泠泠的清泉。
竹竿筒积满了水,就掼向石臼,发出一声清脆震耳的‘咚’,翠竹击石,醒雀惊鹿。
声音清脆悦耳,咚咚声自他们入院以来就间歇响起。
“你买过?”栾千釉还是支着头,墨丝顺着他的手掌倾泻而下,他不在意的问,“给我买浴衣做什么?”
他随手将清酒壶搁到了铁丝炉上,又添了两块儿杏肉炭。
这种炭是晒干了的山杏干,经过特殊处理,烧起来没有灰烟、火舌高舔,还有股奇异的天然果香。
初温的酒香慢慢热热的熏腾四溢。
晁令和低低的笑。
明明没喝酒、明明千杯不醉,此刻他却又像是喝醉了一样,将高大身躯缩着,勉强将头靠在釉子肩膀上。
“买过不止一次。是绿色的,你穿这个颜色漂亮。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想你,就买。”
炉火太旺。晁令和的脸烧起来了。
栾千釉却骤然面色惨白。
“和第一次那条绿裙子差不多,”他还是靠着栾千釉的肩膀,面部却抬了起来,努力和老婆对视,眼睛里还闪动着欢快和眷恋,“浴衣买了两身,深绿和芽绿,都是女装。”
咚——
清泉水还在流动,竹声清脆、水流涓涓。栾千釉回头,放了两个金皮橘子上去,又平静的开始串牛肉干,把它们都放到炊具上烤。
“你又不肯看我。”晁令和在陈述事实,可在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却是警告和威胁。
栾千釉僵了僵,强迫自已扭头,让自已的面部暴露在晁令和的扫射下。
“我不爱穿裙子的。令和。”栾千釉停顿了一下,“不讲这个了,棉花糖快要焦了,你想吃吗?”
美人的目光闪躲,说到‘不爱穿’的时候,音吞了一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抗拒。
任谁都会选择棉花糖。
但晁令和本来就是那个创造裙子问题的畜生,他故意问到:
“为什么不爱穿?”
他一向没有什么同理心,以前在釉子面前都早已克制再克制、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被老婆发现自已道德感低劣。
现在晁令和起了疑心,想试探人了,释放了本性,一股脑往栾千釉的暗伤口上倒烧酒。
“釉子就是适合穿裙子。我喜欢你穿裙子的样子。”
晁令和承认的大方,手直接伸到那个微微焦黄的棉花糖上,不怕烫一样,剥下了最外面那层泛着鎏金光彩的甜壳。
“你穿裙子。漂亮。也方便。”
烤棉花糖最好吃的焦壳,被晁令和用指头送到了釉子嘴边。
到底是为了方便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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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toda la vida’,西班牙语,意为‘一生一世’。
②:‘Ich will dich ’,德语,意为‘我需要你’。
③围炉煮茶来源中国云南。文内注明‘云滇’,坚定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