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烬回头瞅了瞅,她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劫狱?哈哈哈——”他放声大笑。

“你、你笑什么?”叶夕雾一脸疑惑。

“我不能用邪骨,你不能用倾世之玉,我们两个普通人,去劫有重兵把守的牢狱,就算能把人救出去,拖家带口的又如何能逃出盛都。你的办法太好了,哈哈哈哈!”

“你不许笑!”叶夕雾总算看出了澹台烬是在讽刺她,气得小脸鼓鼓的。

“事在人为,事情还没干,你怎么就打退堂鼓啊!”

澹台烬走过来,摸摸她的头,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叶夕雾,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叶家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地回到家中。”

“你要怎么做?快点告诉我!”叶夕雾生气地瞪向他,她没有澹台烬这么聪明,也是可以帮上忙的。

澹台烬笑得灿烂,叶夕雾傻得可爱,让他暂时忘记了饥饿感的折磨。

他原先以为叶夕雾什么都不肯告诉他,是因为不信任他、看不起他,心中难免有怨意。

叶夕雾带着光而来,拥抱他黑暗冰冷的人生,人生中唯一的光绚丽夺目、温暖闪耀,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金光闪闪。看向光环中的她,澹台烬会忽略她的所有缺点,只能看到她好的地方。

他的妻子温柔善良、坚强乐观、公正无私、大爱无疆。

她身上有太多太多的优点,却不是个完美的人,她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不量力,盲目自信,特别逞强,不愿意依靠他人。

她什么都不愿意和澹台烬说,她是真的以为靠自已就能搞定一切,为他展开翅膀遮蔽风雨,护佑他平安喜乐,不愿意让他知道外界的血雨腥风。

叶夕雾瞒着他一些事,不是在刻意提防他,她根本就不懂得阴谋算计。

看到她的缺点,澹台烬非但不会嫌弃,反倒觉得他的妻子更加可爱了。

澹台烬笑道:“你很多事情都瞒着我,我为什么不能瞒着你?我偏不告诉你!你就把自已拾掇好了等着和家人团聚吧,伤成这样怎么和祖母交代,你要提前想想理由。”

“澹台烬,你是不是认为我很笨啊?”叶夕雾伤心了,她本来以为自已是很聪明的,接二连三的事故都是因为她的过错,她开始怀疑自已了。

“你不笨。”澹台烬又摸摸她的头,眼神很诚恳。

“那我算聪明吗?”叶夕雾抬眸,想听他再夸自已一次,澹台烬说她聪明那就肯定是聪明了。

澹台烬从她的额前摸到脑后,说:“你的头脑聪明灵活,只不过你和你的脑子不太熟,总是想不起来用它。”

澹台烬说的是实话,叶夕雾在危难之时常能爆发出急智,是勇猛无畏的战士,但往往只顾当下,不能深谋远虑,当谋士绝对不合格。拯救世界这样需要动脑子的事落在她身上,真是难为她了。

澹台烬望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怜爱,背负如此大的压力做自已根本不擅长的事情,她心里一定很苦吧,可她总是装作满不在乎,不愿意暴露自已的脆弱。

澹台烬饱受磨难,承受过他人最大的恶意,对人情世故看得通透,长出情丝后,他的共情能力突飞猛进,以已度人,以为他人也过得不如意。

其实,黎苏苏的性格大大咧咧,啥事都不往心里搁,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才知道着急和忧虑,大部分时候都过得很开心。

她气愤地复述澹台烬的话:“我和我的脑子不太熟?澹台烬,你拐弯抹角地骂我是不是!”

她随手拿起枕头往他身上砸去。

枕头软软的,澹台烬根本没必要躲,可他还是左右摇摆着躲得很开心。

“我哪有拐弯抹角,我是直言不讳好不好。”

“你!气死我啦!”

叶夕雾砸着正带劲,忽然放下枕头,微微蹙眉。

“怎么了,牵动伤口了?”澹台烬关切地问。

叶夕雾是个重伤患,昏迷四天刚刚醒来就做了很激烈的事情,澹台烬真不知道她小小的身体中如何蕴藏这么大的精力。

“嗯,疼。”

左手连同左臂疼得锥心刺骨,叶夕雾都想切下来不要了,一直好痛好痛,刚才活动一大更疼了,在澹台烬面前她不想再逞强。

澹台烬弯下腰轻轻捧起她的左手,层层的白色绷带下透出隐隐的红色,刚才在仓库里,她挣扎不休,那时伤口大概就已开裂,她一直忍到现在。

“该换药了。”

澹台烬从床下拿出买好的烧酒,这酒是在船上买的,价格特别贵,几乎花光了余下的所有盘缠。

他解开绷带上打的结,一层层地轻轻揭开她伤口上的绷带。

“嘶——”时间一长,绷带与肉粘连在一起,换药几乎等于扒下一层皮。

叶夕雾咬牙忍耐着,澹台烬也不轻松,红色的血迹逐渐醒目,鲜血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咕噜”一声,澹台烬咽下一口津液。

“我可以自已来。”叶夕雾缩缩手,在澹台烬眼里叶夕雾是一只喷香四溢的大烧鸡,让他来换药实在是难为他了。

“你刚才能相信我,现在怎么不相信我了?”

澹台烬紧盯着伤口,强迫自已忘掉一切邪思杂念。

揭开最后一层,破损的红肉边缘已有了棕色的疮痂,创面凹凸不平,血液滴滴渗出浮在创口上。

澹台烬在冷宫中常被殴打,也没伤得如此严重,这该有多疼啊。

他的心在滴血,腹中的饥饿感早已抛到九霄云外,看着叶夕雾只想哭。

“我要消毒了。”他抱起酒坛,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接下来会非常疼。

“嗯。”

叶夕雾向前探探身子,右手抓紧床沿做好准备。

人体对疼痛的感知有一定的阈值,超过最高阈值就不会更疼了,她早已多次体验过最高阈值的疼痛,对即将到来的剧痛并不害怕。

烧酒洒下浇在伤口上,清澈的酒水变成浑浊的红色洒在地板上。

“嘶——”叶夕雾倒吸一口凉气,咬紧牙关,左手颤抖着,右手手指攥得发白。

澹台烬放下酒坛,用干净的布料轻轻擦干她胳膊及手掌上的酒水,敷上金疮药,包扎伤口。

澹台烬动作轻柔,细致入微,将绷带缠得十分规整。

绷带在肘部打上结,包扎完成。

叶夕雾举起手臂,淡淡地笑道:“你做到了,又一次战胜了邪骨。”

澹台烬轻轻拥她入怀,泪水从眼角落下,附在她的右耳边小声说:“你该多为自已想想,那个船夫你真不该救。”

叶夕雾为救船夫手掌被妖怪重创,船夫又对她见死不救,澹台烬捅了船夫好几刀,心里还是不解气。

“我手比脑子快,想都没想就拉着他一起跑了。再说,人也不是我救的,是你救的呀。”

叶夕雾想:澹台烬说得对,她不是没脑子,但遇事容易冲动,跟着感觉走,不爱动脑。

善意往往靠的就是一时冲动,救与不救在一念之间,如果反复思量、权衡利弊,救人的时机也就错过了。

“我以后想好了再行动,我也想聪明一点,你要如何救出祖母和爹爹他们呀?告诉我吧!”

叶夕雾露出天真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