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羡回到观澜小筑时,苍术已经命人备好了沐浴的温水。

谢羡褪去身上湿透的外袍和里衣,迈进了浴桶里。

热气氤氲,跟方才冷泉的沁骨的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缓缓地阖上了眼,靠在浴桶边。

精健的肌肉线条上挂着水珠,力量感呼之欲出。

苍术见阁主回来什么都没吩咐,便直奔浴桶,就知道阁主应是乏了。

他捏着手中的信筒,犹豫了下,还是冲着屏风内禀报道:“阁主,北方来了信。”

谢羡瞬时睁开了眼。

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北方嘉陵关虽然不是辟心阁的势力范围,却也有不少暗桩供阁里驱使。

谢羡亲定每月初十,雷打不动的要嘉陵关的线报,

今日才初五,本不是该传来线报的日子。

“拿进来。”谢羡冲外间说道。

得了谢羡的首肯,苍术才恭敬地将信筒传进了浴室。

谢羡一手撑着浴桶的边沿,另一只手接过信筒,缓缓打开,借着烛火查看信件的内容。

待看清楚信的内容后,谢羡的脸色冷得骇人。

那老匹夫,竟要对谢家赶尽杀绝。

江左谢氏,曾经多么煊赫的门楣,世代为官,强盛之时兵布天下,难得的在乱世飘摇中屹立百年而不倒。

旧朝将覆灭时,作为皇后母族的谢家,眼看就要失去依仗,可谁也不敢对谢家不敬,攀附者甚众。

因为当时群雄并起,其中,最有可能问鼎帝位的萧冕,也是谢家的女婿。

就在众人唏嘘感叹谢家一门双姝,运势无极之时,事情却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谢氏女在宫变中惨死,一时间准新帝变鳏夫。

谢家也从尊贵皇亲变得无人问津。

不知何时,江湖朝堂都起了流言,说谢家野心昭昭,用谢女之命威胁萧冕退兵,眼见计谋败落,便手刃至亲,杀了谢女。

谁也不知流言真假几何。

但谢家后来,确实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新帝判了满门流放,而流放之地,正是嘉陵关。

可就算这样在北地残喘苟活。

皇帝也不打算给谢家最后一丝生机了。

密信中说,皇帝五日前派天使到嘉陵关,名为慰军,实则探查谢家人的动向。

天使在将军府逗留数日,待他走后,谢家人便以各种名目被投进了狱中。

谢家家主谢廷安,流放以来,本就五劳七伤一身病痛,更是在边军的威逼之下吐血病危。

谢羡目光阴沉:“他到底是怕谢家,还是怕我碍了萧云睿的路?”

苍术看阁主的样子,猜着谢家在北地定是遭遇了什么,不然不会令阁主如此动怒。

他不明白,为何陛下一定要做事做绝,难道只有睿王是陛下的儿子吗?

苍术跟在谢羡身边,许多事看在眼中却不可言说。

他清楚地知道阁主的路向来不是康庄大道,而是遍布荆棘,稍不留神便会鲜血淋漓。

谢羡摩挲着手中的信筒,此刻他的怒火已经平复了大半。

敛眸吩咐道:“苍术,将晋城的物资转移到嘉陵关去。”

苍术想了想道:“阁主,北边正是流寇作乱的时候,我们此时转移物资,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谢羡冷哼:“嘉陵关安生太久了,不乱起来,他们便不知道,刀该对着谁。”

苍术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

阁主这是想声东击西,只有让边军忙起来,辟心阁才有行事的余地。

忙拱手行了一礼:“是!属下这就去传令。”

从前谢羡顾念着大局,不敢明目张胆的插手谢家之事。

现在,皇帝却逼得他不得不出手。

若不是被解毒一事绊住,他合该亲自去一趟嘉陵关的。

只希望谢廷安,福寿绵长,不要着了那老匹夫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