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筝起初并不敢全然相信自已脸上的疤痕可以消掉。

可是接连泡冷泉几日,她惊喜地发现,那些疤在变淡。

原本深褐色的疤痕变成了淡粉色,用手摸一摸,也越来越平滑。

她看着镜中的自已,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好像,并不是那么吓人了呢。

虽然宁筝为此开心不已,可每当到了要去泡冷泉的时候,她还是不由地心底发怵。

以前她听老乞丐讲,官府里有种最重的刑罚叫凌迟,就是把人刮成一片一片的,据说没有人能扛过一百刀。

她觉得,每天在冷泉里的自已,就像被凌迟的人。

不同的是真正的凌迟削肉,而那冷泉水,削骨。

更不要提还有谢羡在。

给她的是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凌迟。

而且,宁筝觉得,谢羡近来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

他没有再像第一日一般失态,却也没再同她说一句话。

总是去了便下水,二更一过便准时离开,偶尔宁筝触及他的眼神,觉得比那冷泉水还要刺骨。

很快到了驱毒的第十日。

想到今日之后,就再也不用受冷泉的罪,眼瞧着脸上的疤痕又淡了一些,宁筝的心情格外轻松。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原本沉默了多日的谢羡,在这最后一日会突然对她发难。

宁筝像平日里一样来到后山。

谢羡已经等在了那里。

今日他并未着急下水,而是负手立在岸边,似乎是在等宁筝。

宁筝放慢呼吸,放缓步子,来到了冷泉边,对着谢羡恭恭敬敬地行礼。

可下一秒,整个人却被谢羡带了起来,箍在怀中。

谢羡让宁筝背对着他站立,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她的肩胛骨,逼她不得回头,直视前方。

他用了九成的力气,宁筝觉得自已的肩胛骨快被他捏碎了。

那日被锁喉的记忆浮上心头,宁筝的身子开始微微发颤。

她将刚刚自已的一言一行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实在没想到有哪里做的不对或犯了他的忌讳。

“宁筝,你们宁家人,很好。”谢羡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什么宁家人?

宁筝糊涂了,她哪里有家人,就连这个名字都是谢羡给她的。

谢羡在收到北地密信的第二日,便去信帝都,查实了这事的源头。

原来,源头竟在宁无忌身上。

宁无忌将谢家与前皇后的家书呈给皇帝,不知信上写了什么,让皇帝震怒,才派了天使到嘉陵关传话。

宁家人果然各个是坏种。

先在宫中弃了她,又在朝堂上弃了谢家。

谢羡那一刻,几乎差点没忍住,将宁筝提来捏死,用她的血告慰谢廷安受的罪。

宁筝不知道谢羡何意。

她只知道自已再不自救,今日有可能又要折在他手中了。

她拼命挣扎着,想要从谢羡的掌心里逃离。

可她于谢羡,就如蚍蜉撼树。

拉扯之中,宁筝身上的单衣半褪到了胸前,再往下一寸,便遮不住胸前的春光了。

谢羡看着眼前莹莹如玉的瓷白光泽,觉得眼底有些发烫。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也松开了桎梏着宁筝的手。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合,多一分有缘,少一分遗憾。若那单衣再往下褪去,若谢羡没有收回视线。

便会发现,宁筝肋下,有一枚小巧精致的粉色月牙状胎记。

宁筝慌乱地将衣服拉了上去。

谢羡没再看她,径自到冷泉中坐下屏息调神。

宁筝抱着手臂小心翼翼地踏进冷泉中,她不敢离谢羡太近。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本已经将听水榭中的事忘的差不多了,可今日,谢羡又提醒了她。

她不过低贱之身,一介蝼蚁。

若没有自保之力,便随时都可以任人捏死。

宁筝的心底第一次涌起不甘。

做天上振翅的鸟雀,还是做水中的蜉蝣,亦或是土里的蚂蚁,对宁筝来说,并不需要做选择。

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