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哆哆嗦嗦地跪在堂前冰冷的地砖上,双手撑着地面,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双眼乞求地看向坐在上位的女子,带着哭腔说道:“求求您,太子妃,云舒再也不敢了!”

此时已经跪了一个时辰有余,她的膝盖已经开始发麻,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啃噬一般。

她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滴落在地砖上,形成一朵朵水花。

饮溪微微眯眼,缓缓地抬起手,拿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道:“你知道多久了?”

云舒惶恐不安地回答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是飞白姑娘嘱咐了太子爷······叫太子爷好生关照您······”

饮溪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知道?那吾为何会在你的房内搜到这个?”

说着,一旁的云卷便将一个小布包扔到了地上。

云舒看到那个布包,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这不是奴婢的……”

饮溪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云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是你的?那为何这里面都是你与男人的书信?你私联太子和飞白透露吾行踪,你以为吾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饮溪眼神冰冷,透露出一丝决绝。她转身回到座位上,轻轻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卫将云舒带下去。

“等等!”云舒出声喊道,“太子妃,奴婢真的没有!奴婢只是做事粗心,可万万没有要害您的心思!是太子爷说,若是奴婢愿意替他照顾好您,便许奴婢出府嫁人!太子妃······二姑娘,奴婢真的没有!”

“纵然如此,你私会外男,也该重罚!”饮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云舒绝望地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拖下去,杖责二十。”饮溪冷冷地下令。

云舒被侍卫拖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和痛苦的呻吟声。

饮溪静静地听着,心中却并没有丝毫的怜悯。

云卷心中有些不忍,轻轻皱着眉头,轻声说道:“太子妃,云舒毕竟跟了您这么多年,对您一直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次虽然犯了错,但还请您看在往日情分上,从轻发落吧。”

说着,她偷偷观察着饮溪的表情,试图揣摩出她的心思。

饮溪看了她一眼,“若不严加惩罚,日后恐难以服众。”

云卷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饮溪道:“我上次吩咐你的事,可办妥了?”

“已经办好了。”云卷低声回应,“不出三月,大姑爷便会身患恶疾,不治而亡。”

饮溪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只是别出了什么岔子。”

云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太子妃,您这样做,真的能如您所愿吗?大姑爷他......”

“他毁了姐姐,便要付出代价。”饮溪打断了云卷的话。

云卷心中一震,她看着眼前的饮溪,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不禁想起了曾经的饮溪,那个善良单纯的二姑娘,何时变成了如今这般冷酷无情的模样?

也许她一直如此,只是善于伪装罢了。

“可是……”云卷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饮溪抬手制止。

“不必再说,我意已决。”饮溪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你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即可。”

云卷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低头应道:“是,太子妃。”

这时,只听宫女菱歌来通传道:“太子妃,飞白姑娘来请安。”

“让她进来吧。”饮溪整理了一下衣襟,端坐于榻上。

飞白缓步走进,施施然行了个礼,“参见太子妃。”

饮溪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轻声说道:“起来吧。”

飞白依言起身,目光低垂,不敢直视饮溪的眼睛。

饮溪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飞白姑娘找吾,所为何事?”

飞白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柔声说道:“飞白来给太子妃请安。”

饮溪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飞白,轻声说道:“飞白姑娘有心了。来人,赐座。”

飞白道谢之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动作优美,但却显得有些拘谨。

饮溪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去浮在水面的茶叶,小口地啜饮了一口。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飞白身上:“有些日子不见飞白姑娘了。这几日官人日日歇在你屋里,想来你也辛苦。”

飞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她低下头,娇羞地摆弄着衣角,“太子妃谬赞了,这都是飞白应该做的。”

饮溪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来官人很是喜欢你呢。听说你是他亲自带回府里的?”

“嗯……”飞白羞涩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暗自窃喜。

饮溪看似随意地打量着飞白,眼中闪过一抹深意。“飞白姑娘不仅生得貌美,还如此善解人意,怪不得官人喜欢。姑娘是云泽人?”

飞白赔笑道:“正是,不过家中贫困潦倒,实在没有办法,父母只好将我卖到了韩国大长公主府上做歌姬,也算是有口饭吃。”

韩国大长公主?那不是当今圣上与齐国长公主的姑母么?原来飞白是这样低贱的出身。饮溪暗自思索。

饮溪笑得神秘莫测,道:“那怎的,你又到了太子身边伺候?”

飞白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是大长公主将我赏赐给了太子。”她低下头,故作娇羞地说道:“飞白能够得到太子的青睐,实属荣幸。”

饮溪嘴角的笑意更甚,“哦?”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听闻大长公主府上的歌姬,个个都身怀绝技,不知飞白姑娘擅长什么呢?”

飞白嗫嚅着说道:“妾身……妾身愚钝。”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仿佛生怕自已说错了什么话惹恼了她。

饮溪看着飞白,心里不禁感叹,她就像一只温驯的小羊羔一样。也难怪宋忻对她如此宠溺。

饮溪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不过我曾听闻,韩国大长公主年事已高,偏爱安静,怎么还会养这么多歌姬在府里呢?”

飞白急忙回答道:“原本是因为大公主岁数大了,喜欢清净,所以才让我们离开了府邸,妾身也因此跟了爷。”

饮溪看着飞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原来如此。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不过你身上这块玉佩真好看,可以拿给我仔细看看吗?”

飞白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将玉佩递给了饮溪。

饮溪接过玉佩,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雕刻着的四瓣荷花图案,微笑着说:“民间的玉佩通常都是三瓣荷花,这块玉佩一定是太子从宫里带回来送给你的吧。”

飞白心中一慌,暗道难不成饮溪知道了些什么?忙赔笑道:“太子厚爱,妾身受之有愧。”

饮溪挑起眉毛,看向飞白俊俏的面容,笑道:“我过门这么些日子,还不曾知道你娘家姓什么呢。”

飞白勉强笑道:“妾身娘家姓柳。”

饮溪放下玉佩,以眼神示意云卷将其还给飞白,又笑道:“柳这个姓极好,与‘留’谐音,想留住的人都能留住。”

说笑了一阵,饮溪便道:“说了这么会子话,想必飞白姑娘身上也乏了,不若早些回去歇息罢。”

飞白忙起身告退。

饮溪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向云卷道:“你瞧着,她说的话有几分真?”

云卷道:“奴婢瞧了那玉佩,只有宫中的能工巧匠才有那样的手艺。况且,宫中匠人是不许在玉器上署名的,民间却盛行此风。若那玉佩只是寻常之物,上面怎会不见匠人的姓名?”

饮溪点点头,道:“官人说她曾是公主府的歌姬,却不曾入过贱籍,也不会唱曲,这倒奇了。”

云卷道:“这些倒也罢了,只是云舒说,是飞白嘱咐太子爷关照您的,奴婢恐怕对您不利。”

饮溪站起身来,望着飞白离去的方向,道:“那玉佩显然是宫中之物,她必然与宫里的什么人有些瓜葛,万一她抖落出咱们算计宋快和刘县君的事情来,你、我和官人都不好过。”

云卷担忧道:“万一,那真的只是太子爷送给她的怎么办?”

饮溪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云卷低垂下脑袋,连声称是,又道:“那云舒······”

饮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决绝,缓缓说道:“念在我俩一同长大的情分上,就放她出府嫁人吧,告诉她从此以后都不要再回来见我了。”

一旁的云卷立刻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快速走出房间。

此时的饮溪静静地站在门口,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扶着门框,眼神显得有些空洞和落寞。

事到如今,先是宋悦自戕,宋意暗示自已宋悦已“珠胎暗结”;再是一封密信威胁自身性命,母亲的态度又如此令人捉摸不透;此外飞白身份不明,青溪在公主府受尽委屈,宋忻的情意也全然不在自已身上。

饮溪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她试图让自已冷静下来,但心中的慌乱却愈发强烈,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