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何不为辗转反侧,不得安寝。
这些日子以来愿意跟随他的人少了一大半,只剩下三千人。
这三千人同他一样,不相信云北疆,不相信龙啸天,他们只相信自己,只有把刀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决定生死。
何不为一面坚信自己的直觉,这些年来他也读过几本书,那些写在书中的文字,慰藉了他前半生的遭遇与苦难,对于这些文字,他坚信不疑。
“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死生无命,富贵在钱。”
书中的钱,这里变成了权,钱权二字,定人生死,失去了权的云北疆就如离渊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人皆惜命畏死,云北疆不可能是例外。
这两天,他暗中记录了黑鹰军的巡防,只需要一声令下便,可趁其不备一一举反杀,拼个鱼死网破。
可到了夜深人静,小武的话愈发振聋发聩,让他心惊之下不敢深思。
他喃喃道,“云北疆,你当真还能让我相信吗?”
一旁睡着的北疆军小将被吵醒,睁开眼,“副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到了将军的名字。”
何不为翻了个身,“睡吧,梦魇罢了。”
小将此时却不想睡了,拉了拉何不为的被子,凑近何不为的耳边,“你说当日下的毒,为什么没有作用?”
何不为瞬间睁开双眼,黑暗下,那双眼睛依旧能感知到怒火,小将顿时浑身僵硬不敢动弹,“这件事情,我不想你说第二遍,睡觉!”
被吼后,小将不敢多说一句,赶紧闭眼睡觉。
何不为却再也睡不着了,他睁开眼,事已至此,毒已下,开弓便无回头箭,他凝望着帐篷顶由黑暗慢慢过渡到光明,再由一声声及鸡鸣狗吠唤醒沉睡的人。
同样彻夜难眠的还有一人,她消失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忘了云北疆还有个红颜知己,连姜唯也以为提蛮早就割舍下这份感情,毕竟两人相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半月,如何能做到海誓山盟,非卿不可的地步,不过是经历一番,消遣一番罢了。
提蛮又回到了古墓,修炼得比之前更加刻苦,唯独脸上的忧思日复一日增长,姜唯也是个没心没肺的,看不出提蛮的心事。
这些日子,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在魂魄状态下,千姗白雪修炼有了突破。
自那日回来,提蛮每夜便会起舞。或许是提蛮一时悲伤难捱,也或许是兴趣所在,再或许是强身健体?
姜唯没放在心上,全当个热闹看,漫不经心地欣赏美女,却奇怪地进入真我境界,所有的世俗凡尘,嚷嚷喧嚣远离而去,天地初始,唯她一人耳。
等她出来后,大吃一惊,千姗白雪第八重已经突破。
这时候她恍然大悟,想起当日与抚渊在墓室内看到的石雕剑舞,原来是刻画的是提蛮的舞姿,提蛮与千姗白雪有何关系,为何能够促进功法速成。
距离提蛮离开云北疆已过三日。
今日十分奇怪,姜唯愿在真我状态中修炼,却被强制拉出。
一睁眼,看到倒地的提蛮,她的脸色十分难看,颗颗冷汗冒了出来,蜷缩着身子十分痛苦的模样。
“提蛮,你怎么了。”姜唯匆匆起身到她身旁,却见她捂住心口,眉头紧锁,嘴中重复念叨着两个字,凑近一些才听清,是北疆二字。
此时姜唯才知,她从未放下过。
她恨铁不成钢,“他为了你做过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
看到提蛮艰难地起身,朝着古墓出口走去,姜唯叹了一口气,“人间的情情爱爱当真是毒药,只是沾染一点便会万劫不复,心与身再也由不得己。”
提蛮努力感知着树心的位置,每感知一次,心口的疼痛变化加剧,仿佛被人掏出了一般,提蛮的双唇已经咬出鲜血,再快些,再快些。
提蛮远远看到高台上云北疆,已经血染白衣,胸口的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在提蛮还未到来之前,越戈抱着奄奄一息的沈雪衣前来,要云北疆交出树心,三日之期已经到。
“云北疆,你该兑现承诺了。”
“好,”云北疆点头,正要斩断自己手臂却被越戈阻止,“为何要先断臂,这样会不会影响树心的效果?”越戈的神色很是慌张,自己徒手握住了云北疆打算断臂的刀,瞬间染上血迹。
云北疆不知树心的效果,想来树心就像灵石一般,用一点便是少一点,“可能会。”
“若是如此你的手臂,我不要了。”
云北疆不由得疑惑,又见他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到底是谁,能够让收服这样冷血无情之人。
“快些!你若是下不去手,我来!”
云北疆将小刀对准心口,在三日前的伤口上再填一刀,疼地浑身颤抖,不一会便满身是血,越戈此时已经等不及了,将手伸入云北疆心口,云北疆咬着牙,冷汗淋漓,“呜——”强忍的不发出声音。
“噗——”云北疆一口鲜血吐出的同时,越戈掏出了一块莹莹散发着白光的晶体放在手心,上面还沾染上红色的血迹,“原来,树心竟然是一块石头。”
拿到树心,越戈扶起沈雪衣匆匆离去。
龙啸天盯着云北疆的营帐,今日越戈突然前来,一脸凶神恶煞只为见云北疆一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今日是黑鹰军班师回朝的大日,不可耽搁。
正要进入营帐,却见越戈从里面出来,手上还沾满了血液,行色匆匆,没有多看一眼便飞身离去。
龙啸天赶忙冲了进去,看到倒地的云北疆,胸口还不断往外渗血,“来人,快叫军医!”
云北疆按住了龙啸天的手,“将军,不必为我传唤,我——”
“你要干嘛,你舍得后半辈子的富贵荣华吗?陛下已经打算赐你为北疆候,只要你能活着,这些都是你的。”
云北疆灿烂一笑,“将军替我包扎一下便好,待行军上路,再让军医替我诊治。”
“你能行?”
“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
清晨的第一缕升起,‘嗡——呜——’号角声起,黑鹰军营内所有士兵雄赳赳气昂昂,严守以待,准备班师回朝。
龙啸天站在高台,“今日是我黑鹰军得胜归朝之日,诸位将士辛苦,本帅再次宣布一件喜事,原北疆军主帅云北疆,识时达变归降,避免了生灵涂炭,陛下特封他为北疆侯,赐良田千亩,黄金百两。”
何不为站在队伍中间,拳头已经握紧,云北疆你果真卖了我们换权!他抽出怀中的信号弹,正要发送,却见云北疆站上高台。
“小来人间十七载,与诸君相聚相交,是我云北疆一生幸事,我云北疆答应你们的有饭吃,有衣穿,如今只能委托龙将军了,”他朝着龙啸天鞠了一躬,“龙将军,我要你答应我,让我的兄弟们有饭吃有衣穿、有尊严、有自由的活着,你可做得到?”
龙啸天扶起他,“只要龙家在一日,北疆军就是我黑鹰军,有黑鹰军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北疆军饿肚子!”
他趁着龙啸天不注意,一把抽出他腰间的佩剑,横剑脖颈,龙啸天瞳孔放大,“云北疆!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