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北疆军三日后,五皇子沈络登基为离渊帝君,封号武帝,不仅封了吴珏子为离渊国师,赐国师府。此外,还赏赐国公府十万灵石,三代袭爵,加封国公夫人冯静儿为一品诰命夫人,一时间国公府风光无限。

世人都道这位国师享尽荣宠,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礼遇过其他人,可三日前,吴珏子进宫一趟,回来后便一口鲜血吐出,之后就闭门不出。

夜里,他躲在房间的角落,怀里抱着一块灵位,用力压抑着抽噎不让外人听到。

他彻底明白了,枉费自己聪明一世,却被五皇子摆了一道,这一道让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失去了唯一对他真心之人,往后余生自己将永远活在愧疚中,不能自拔。

冯静儿一介女流,又是二嫁之身,却能加封诰命,是因为她告诉了五皇子提蛮树的下落,而这个消息又是五皇子为了拉拢越戈告知他的。这中间只是多了一环,却让原有的局面陷入死循环。

那日坐在龙椅上的沈络,眉飞色舞,“国师啊,你是不知道,越戈才是这场局里的核心啊,没想到这沈雪衣如此看重他,得知他犯下大错,竟然愿意为他受八十一道刑法,若是她没有受伤,恐怕那日就让她跑了,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哈哈哈哈。”

吴珏子听后,先是一脸疑惑后又咬牙切齿,“陛下!长公主受伤的事你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沈络发现吴珏子神情有异,轻笑一声说道,“这也是为国师好,沈雪衣如此优秀,难保国师不会站错队啊。不过那也是朕从前的想法,从国师杀了沈雪衣后,便是朕推心置腹之人了。”

“陛下好算计!先借三皇子之手向龙啸天施压回城救援,你再写信威胁龙啸天不准回城,这个时候龙啸天得知先皇被俘,皇城被围必定六神无主,此时派我去黑鹰军中添一把火,劝说长公主下山救驾。

而后放任三皇子在前面谋划,救先皇与杀长公主的计划,你知道,先皇一定会要求长公主解毒,而长公主哪怕身负重伤,也定会偿还这场父女情分。三皇子利用她修为近失的时机,进行刺杀,而陛下与我,便在城墙上看着这场鱼死网破,鹬蚌相争。越戈、国公府、龙飞云、三皇子、先皇、还有我,全都是你的棋子!”

“啪啪啪——”沈络拍了拍手,“国师果然聪慧,父皇伤了沈雪衣,而三弟杀了父皇,沈雪衣却杀了三弟,哈哈哈哈,这场好戏可是千年难遇啊。”

吴珏子的手心已经溢出了鲜血,他的指甲嵌入了掌心,沈络!他多疑、阴狠、诡诈,未达目的誓不罢休,无论是籍籍无名之人,还是德高望重之人,只要能帮到他,他就会心安理得地踩着他们的尸身,一步一步往上爬!

吴珏子哽咽着声音,张口欲问,你想过云北疆会因为冯静儿散播谣言,最后选择赴死而吗?

沈络此人“国师啊,先皇虽是废除了奴隶制,如今离渊陛下却是朕,你说这道废除奴隶的规定,朕要不要遵守约定呢?”

吴珏子的目光已经发红,冷冽的目光下是凶狠,还有恨意,“离渊人口,奴隶足足占了七成,此时江山未定,若是贸然毁约,恐激起民愤。陛下若是不想刚得到的江山,拱手让人,还是好生守好与云北疆的约定。”

沈络扶着下颌仔细思索,“嗯,国师说的有道理啊,”他点了点头,抬头一脸欣喜,“那朕加封云北疆为北疆王,安抚奴隶,国师以为如何?”

给死人的漫天的富贵荣誉,不如给活人一张面饼稀饭。

吴珏子不愿再言,作揖离去,“身体抱恙,告退。”

沈络望向吴珏子的背影,犹如一匹藏在黑暗中的狼,他的眼睛狭长,充满了打量与思索,他清楚的感知到,吴珏子心中怨他没有提前告知沈雪衣的事情,可那又如何,吴珏子虽然聪明,但不狡猾,做事情缺了一个狠字,欲成大事不拘小节,心太软怎么能行呢?

另一边——

提蛮便带着云北疆回到了初次见面的地方,将他放入万年寒冰棺里,若是越戈在,便能认出这冰棺与寒玉棺如出一辙。

提蛮凝望着四周,而后左右手一摊,无数想藤蔓的根系向上,冲突岩石泥土、粉碎岩石,在山体内凿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藤蔓绵延而上,扎根四周的峭壁然后向内生长,形成一张厚实密闭的绿网,一棵巨大的树在绿网之上生长,越长越高似乎能够穿越山顶的峭壁,直通外界。

她建了一座空中花园,囚禁余生。

提蛮抚摸着云北疆的脸,从此,再也没有人能打扰了。

可惜没过多久,何不为却带着那三千将士来了,仰望高处的花园,提蛮没想过让人上来,峭壁都是光滑的,根本无处着力。

而何不为也没有说一句话,两人互不干扰,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只是他们都心知肚明,面前的平静是中间那人换来的,那人叫做云北疆。

何不为知道提蛮是他最在意的人,提蛮也知道下面这群人是他最在意的人,他嫉妒她,她更是嫉妒他们。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上面的提蛮静静守着冰棺里的爱人,下面的何不为一敲一打为他的将军修筑了陵墓。

陵墓完工的那一日,何不为站在墓室内,看着下首的灰头土脑的兄弟们,“我该去赎罪了。”

下首的兄弟跪在地上,“副将,带上我!这些年来,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梦里全是将军自刎的场景,我,我对不起他啊!我该死!求求你带上我!”

又一位将士跪了下来,“将军死后,我才明白,是我的不信任,将自己最敬仰的人,送进了地狱。没有他云北疆的世间,我活不下去。”

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他们痛哭流涕,多年的委屈愧疚一下子爆发,一声声凄厉地喊着将军,喊着对不起——

何不为看到这一幕,转头抹泪,自己痛苦比他们还要痛上十倍、百倍,设计刺杀将军的是他,亲手递给他渡妖的也是他,清楚将军可能自戕可还坚持计划的还是他。

从云北疆死后,他的眼睛就变的死灰再也看不到一丝的活气,时至今日,他依旧没有胆量去看他的将军,他的兄弟,他的救赎。

何不为闭上眼睛,正要吞下舌头下的毒药,却听到一熟悉的声音,“你不上来看看他吗?”

他握紧了拳头,这是提蛮的声音,他犹豫半晌。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悬崖断壁上,不知何时一条藤蔓编织而成的羊肠小道,正一圈一圈向上蔓延。通往顶部空中花园,那里是一棵参天大树耸立,莹白色的光晕照亮了四周。

提蛮坐在秋千下,树中间有一口纯白的冰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