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岐安常年与药草、书本打交道,这消瘦的身体还是有些勉强,没走出几步便已气喘吁吁。
半面染血的少年喃喃自语道:“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老道长!对!去找老道长!他会救您的!”
老爷子的鼻息落在夜岐安的脖后,愈发气息虚弱。
有微弱的声音从老爷子禁闭的口中挤出,不知在说些什么。
“爷爷别担心!老道长会救您的!执天人还有星河大帝!他们一定会救我们的!”
夜岐安背着老者快速穿过尚未倒塌小巷,几周折转来到小镇的大路上。
在这一路上听尽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每一声都无比扎心。
他朝着大路的尽头去,脚下每一步都出奇的应上了地蚀的节奏,可地蚀的幅度几次变化,百来米的路途多次要跌倒。
一道灰色身影火急火燎走出太平镇,面朝前方的道路昏暗阴森。
夜岐安一刻未停,争分夺秒得闯进那片昏暗中。
老道长还在线云山上,光登山就要一个时辰,爷爷能顶得住吗?
夜岐安脑海中思绪着,眼泪默默滑落眼眶,他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我都不能放弃!
少年的胸口随呼吸起伏,他现在很累,可比起老爷子,这些累算得了什么?他就是不能停下!
黑天之下,观云崖曾经的流云相伴、金阳普照,已不复存在。
十余名素衣修士聚在崖前叙谈,似乎在说着告别的话语。
不久后,众人腾起,向四方八方遁去,他们的表情惆怅,心猿意马,是因为舍不得线云山吗?
与此同时,空中的棱角碎块猛然一震,立即散出大量湛蓝色力量!
蓝光交织缠绕,黑天之下乍现一块湛蓝色玉玺!
嗡!
棱角碎块再次一次发力,封天之势挡无可挡!狠狠镇压住强烈的地蚀!
没了地蚀的阻挠,夜岐安如鱼得水,加快了脚步。
山脚下都是田地,田边的这段路上有很多坑洼,跌宕起伏,每当有马车路过时,马夫几乎都会怒骂几句。
这段路走得艰难,夜岐安留意着老爷子的状态。
他苍老的渐渐手变得冰凉,一点一点失去血色,气息也衰弱。
少年百感交集,距离登山的小路还有一段路要走,可爷爷快要撑不住了,这该怎么办?
夜岐安眼中的那点希望即将磨灭,少年失声喊道:“爷爷!爷爷!爷爷!”
奄奄一息的老爷子,未做出任何回应,夜岐安此刻有些木然。
他一个不慎踩到一块石头,一老一少咚一声扑倒在地!
老爷子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几分。
这直接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夜岐安面贴黄土,满地砂石划破少年清瘦的脸颊,渗出鲜红血液。
“为什么?”夜岐安有些哽咽,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不甘心!
少年紧咬牙关,欲要竭尽全力起身,双腿却酸软无力,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田边的道路很寂静,寂静得能够听到少年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又立马跪了下去,本就老旧灰衣裳也破了口。
在这一刻,所以的无助,所以的无能为力都化作绝望,满腹委屈不知朝何处倾诉。
夜岐安冬脑袋抵着黄土,紧紧攥着老爷子的衣角,放声大喊道:“为什么!”
远处遁行的素衣修士本就心不在焉,听闻呼喊声立即闻声折返
片刻后,徐徐清风吹到跪地不起的爷孙俩。
素衣修士手托一团跳动的火焰,缕缕火光驱散黑暗,照耀二人。
“小友所为何事?”
夜岐安面色青紫,殷红的血痂遮半面,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素衣修士说道:“仙长!求您救救我爷爷!”
素衣修士心头一震,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老者,果断回应道:“公子快快请起!随我上山便是!”
素衣修士赶忙扶起了夜岐安,以灵力包裹住两人,念到一句风来,徐徐清风载着三人便遁上山去。
少年的情绪得到微微平复,可心中依旧不安,老爷子一刻没能得救他便一刻不甘放松警惕。
黑天中隐约有一抹耀眼的蓝色,少年定睛一看。
那竟是一块湛蓝色玉玺,它孤单只影,在黑天之下发光发亮。
少年想起曾经道法大帝说过的一话:
黎明到来之前,总需有人稍微照亮黑暗。
可是?是谁会在天地变动前夕开启这黎明破晓呢?
夜岐安不得而知,这不过是胡乱思绪,眼下最要紧的是老爷子。
不久后,素衣修士带着两人落在观云崖。
崖边贴近一出峭壁,玄武岩层峦叠嶂,这是浪云观的天然道场,平常每日都有修士前来打坐冥想。
浪云观的修士并不多,寥寥十几人,比起北域的宗门,这只是实至名归的道观罢了。
观云崖的另一头是山门,其后立着一块巨大石碑。
上面刻着观云崖三个大字,若是登山的话,那是赫然醒目的。
石砖自山门铺到崖边,浪云观内灯火通明,不时传来说笑声。
夜岐安知道老道长就在里面,可素衣修士并未急着让他进去,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药粉。
素衣修士拔掉上面的布塞子,粉色的气息肉眼可见,仔细一嗅还能嗅到大地回春的气息。
“公子,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炼制的回春散,能够有效缓和伤势,勿要嫌弃。”
素衣修士将药瓶递到老爷子鼻前,粉色药粉顺着老爷子微弱的呼吸节奏进入鼻腔。
回春散化作一股暖流涌入老爷子的身体,老者苍白的脸上立马恢复了些许气血。
“谢道长!”夜岐安久违得露出一抹笑容。
少年红肿的眼中充满了希望,您快没事了爷爷!
素衣修士搀扶着二人走入浪云观内。
道观中对门是正堂,左边书屋,右边丹房,院内的地面上烙着阴阳鱼,外围设有盆景草地。
有两人在正堂中谈笑甚欢。
“师兄,师弟我从前可是没少帮你啊,什么事都是我帮你扛着,这还是算我求你的!”
老道长老态龙钟模样,面对着那名紫衣修士,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紫衣修士身形高挑,剑眉桃花眼,生的很是俊秀,妥妥的美男子。
可他的双眼如同发光血色晶石,散发的诡异光芒,很是恐怖渗人。
“老啦,使不动师父教的本事了。”老道长轻轻叹,摇了摇头,说得跟真的一样。
“感情你当年一点也没学进去呀?厌枫。”
花厌枫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笑声传遍浪云观的每一个角落。
老道长老眼一眯,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张口问道:“笑什么呢?”
“想起一件高兴的事情。”紫衣修士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看到老道长严肃的表情他又破了功。
花厌枫突然摆出了一个下流的姿势,看得老道长都老脸一红,略微嗔怒道:“你小子!”
眼见道观外有人,老道长轻咳两声,归回和蔼。
花厌枫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很是嚣张,血色眼眸中夹杂着玩味与不屑。
老道长留着一撮长须,身着长素衣,微微佝偻。
与玩世不恭花花公子模样的花厌枫有很大反差,都是同一个师父教的,二人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老道长轻声问道:“知乡,何事?”
知乡对师父行了鞠躬礼,小心翼翼的瞄了眼花厌枫。
虽是师叔,但他名声在外,不得不让人提防。
知乡相貌普通老实,属于是见了一眼后进入人群就认不出的那类。
他的身形适中,相比夜岐安,他还要矮一个头。
“师父,这位老先生……”
夜岐安没有一丝犹豫,果断跪下,哽咽说道:“老道长!请您救救我爷爷!”
老道长名为晋太敛,他被线云山的人们奉为神,线云山一带人们的神。
老道长晋太敛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正直无私、心地善良。
对弟子也是如此教导,他对线云山所做的一切贡献,人们无法用言语表达。
当然,有大事、孩子求名、算命、算风水、斩妖除魔、治病、都可以上山找他,这在人们口中叫做求缘。
只不过,上山的途中有考验,登上线云山的第一个山门后,就会进入巨大幻阵。
幻阵之中,必须在山中走上一个时辰,若是一次内向后退走五步,幻阵就会立即在身前指引出下山的去路。
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直到走完一个时辰才会遇到第二个山门。
此时会碰上做接引工作的守山弟子,之后走上观云崖。
晋太敛脸色微沉,快步从正堂内走出,走向夜岐安。
他使出回春之术,双指引动一股暖流注入老爷子体中。
只见那只折断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正,面色也有所好转。
老爷子缓缓睁开迷离的双眼,老爷子醒了,他重重咳嗽两声,没过一会脸色又苍白下来。
晋太敛停下手中回春之术,缓缓垂下手,面色有些沉重,老眉微蹙,神情复杂
夜岐安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老道长为何停下手,难道老爷子真的到达了不治的地步了?
晋太敛眼中复杂地对上夜岐安的目光,凝重地说道:“小公子,你爷爷即将寿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