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童话（7）
“哥，我是小红帽啊！开门！”
“门口，不是小红帽，小红帽已经不在了。”小女孩说着，带着冬天的寒冷。
“搞什么玩意！”茂脚沉重地跺在地板上，他为这不明真相的情况而愤怒，他的身体朝着门靠去，更用力地抵住了门。
“哥哥，相信我。”她从桌子上拿起了那本书。
《安徒生童话》。
她精准地翻到了那一页，“卖火柴的小女孩”。
在桌上烛台的照耀下，那书中的内容竟然异常的清晰可见，那书中的插图，竟然和眼前这个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他知道童年的伙伴不会骗人的，他相信这一头金发的小女孩是不会骗人的。
尽管……
她已经变得不像是那个小女孩了。
“我还在书上，哥哥。”她说道，带着冬天里火柴的温暖，“我不会背叛。”
她伸出了手，擦亮了一根火柴。
那火柴从她的衣袖里滑落了出来。
“从哪里来的！”
“藏得，最后一根。”她面带着微笑，她的眼睛里反射出了那点点火光。
茂的注意全被那火光所吸引了，那一根单独的火柴燃烧起来的光，竟然比那个烛台还要亮，再次照亮了那娇小的脸蛋，那耀眼的金发，茂第一次看到她的正脸，也是第一次如此打量着她的脸。
竟然如此的美丽。
“啊……看来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她自顾自地说着，茂看着那火光，里面竟然闪现出了一个另外的世界。
“你想要去哪里？”小女孩的微笑越来越温暖了起来。
“最后一根，为我点亮的吗？”
“每次都是给自已点，也太自私了呢。”她叹了口气，“想去哪里？”
“全是美女的地方！”
“噗！”她开怀地笑了起来，“别开玩笑，火柴，烧不久的。”
门后的已经不是一声声敲门声了，而是一阵阵冲撞声。
“我想回家。”茂盯着火光里面，火光背后，就是小女孩小巧的脸蛋，那火柴的火焰竟渐渐掩盖住了她的脸，浮现出来了画面，那是一片蓝天，满满当当的全是蓝色，是他的那个熟悉的世界，万里无云，全是蓝色的碧蓝的天，他伸手向着火光伸去，身体不断地从门上放松下来，朝着火柴前进着，门从后面砰地敞开了，门上的灰尘落了一地，从门外进来的人，茂不知道，茂已经掉进了火柴的世界里。
“感谢你，阅读我的故事。”小女孩说着，声音渐渐变小，从远处不断地传到茂的耳朵里。
最后面听到的，是双腿跪地的声音，以及，一声狼嚎。
茂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
他不想再听到那声音，他知道，小女孩还是故事里的那个小女孩。
不过这次，她为了别人擦亮了火柴，她没向那个人要一分钱，而她却倒在了那寒冬里。
他渴望小女孩和他一起进入了火柴里，他拼命地朝旁边寻找着，不过并没有看到她的踪影，她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的耳朵陷入了一片死寂，他的呼吸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眼前那一片蔚蓝的天，接着，他坠落了下去。
扑进了无穷无尽的水中，无边无际的水中。
他的脸被那水花浸湿了。
他拼命地挣扎着，他往旁边看去，一个金黄的沙滩就在几十米的远处，他拍打起了水花。
他感觉自已的双手并不是在挣扎，而是在控诉。
为什么？
这么好的女孩，会有着这种结局？
他想着这里，就让人窒息。
就算……
他根本不会游泳。
……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岸边竟然一个人没有，茂绝望地望着那空荡荡的沙滩，愤怒地拍打着水面。
如果就这么淹死了，小女孩不就白白划了火柴吗？
必须活下去，茂这么想着，他必须活下去，
既然都回来了，那就可以用脑内通信了，不过……
在这种时刻根本不可能让大脑冷静下来，他也憋不了多少气。
还是……
不行了。
茂绝望地看着那无边的海洋，看着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沙滩，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他的脑海中，全是窦的样子，并不是因为他对她抱有异样的感情，而是，在这种情况下，窦总会出现，来救他的。
是的，全部都是窦。
窦，快来救我吧。
他抱着这种毫无逻辑，毫无可能性的想法，陷入了水中。
对不起，大家。
对不起，小女孩。
对不起，小红帽。
……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茂的左腿，那是一只人类的手，他挣扎着把意识从大脑深处挤出来，另一只手抓住了茂的右腿，一只手顶住了茂的后背，又有一只手托住了茂的肩膀，他的嘴唇，有着一种奇妙的触感，接着，竟然有氧气灌入了嘴巴，他的意识在那一刻瞬间苏醒了过来，他清楚地感受到了。
他的身体正在慢慢上浮，身后有东西在不断地推着他向上，他清楚地感觉到一条条鱼从他身边绕过，他上升的速度是如此的快，那一只只手竟然抓得如此的紧，把茂送到了空气的怀抱。
茂感觉脸触碰到了空气，阳光温暖地洒在脸上，他不断地咳着，不断地呛着嗓子，水不断地从他的身体排出，他擦掉了眼睛上的水滴，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他环顾着四周。
一堆……
美人在海上漂着，她们的容貌一个比一个艳丽，他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倒在了她们的身上……
嗯？
等等。
“你们是谁？”茂茫然地看着周围那一个个年轻貌美的脸，竟然一个个露着笑容。
“大人们没告诉你不要接触海边吗？”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小的人这么说道，仿佛见到了珍稀物种一般，上下打量着茂的身体。
“哎呀，不要盯着别人这么看，多不礼貌是吧？”另外一个人拍了拍那个最小的孩子，其他人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把你送上岸去。”举着茂后背的人说道。
“以后可不要靠近海边了哦！”那个年幼的女孩说道。
“要不是我们今天偷偷到浅水区来玩，不然你可就要变成海底的一员了呢。”她们又齐刷刷地笑了起来。
茂脑子里一团浆糊，他觉得，他好像脑子进水了。
她们把他抬到了岸边，茂茫然地从她们身下下来，道了声谢。
“不用谢了啊！”其中一个人豪爽地说道。
“没想到人类也没这么恐怖啊？”
“诶，确实啊。”她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别说，他还挺帅的。
”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
茂感觉误入了一个美少女旅游团一般，耳朵旁边全是杂乱的说话声。
“等等，你们说人类？”茂听到了她们对话的一部分。
“是啊？大人们没和你说吗？”那个年幼的女孩歪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离开了那些人的讨论圈，游到了岸边来。
“大人？说什么？”
“诶？”她张大了嘴巴，一脸地惊讶。
“说什么啊？”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她继续追问道，那嘴巴依旧张得很大。
“不知道。”
“不要和人鱼来往。”
“哦，原来如此啊。”茂释怀了，躺在了沙滩上。
原来是人鱼啊，难怪她们怎么是从下面托着我上去的呢……
等等？
人鱼？
人鱼！
茂的脑子转过弯来了，他猛地坐了起来，看着那女孩的下半身，
“不是cosplay吗？”他盯着那个女孩，上下打量着。
“不要这么盯着我看啊！”那个女孩往海里窜去，那鱼尾在海面上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茂看到那鱼尾，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傻笑了起来，他抱着胸躺在了沙滩上，开始傻笑了起来。
“真的是‘全是美女的地方‘。”他嘴里这么念叨着，接着在沙滩上不断地打着滚，嘴里在不断地傻笑着。
“这人类，是不是疯了？”
“果然人类还是很危险啦，快走吧。”
随着那一声声讨论声的逐渐远离，茂累了，他停了下来。
他猛地捶了一下周围的沙滩。
那沙滩被他砸出了一个小坑。
他知道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现实。
他还在故事里。
“火柴啊，火柴，你为什么听得是前一句啊！”茂释怀地瘫倒在了沙滩上。
他知道，就算说要回去，单靠小女孩的力量也不可能回去得了。
但是，他还是愤怒地捶着周围的沙子。
因为，他把小女孩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地方，自已却和个懦夫一样跑到了人鱼这里。
他知道，在此之后，他无论如何也原谅不了自已，原谅不了这个一时冲动，只为了自已的生存而忽略他人付出的自已。
……
“你完全是在委屈自已成全他人啊！王子的虚假的爱，姐姐们无穷尽的欲望，你的水晶鞋，就是照妖镜。”
“不过……我并不想要这样子……”
“我们已经控制不了了，这个世界早就病了，早就不是童话了。”
“童话……就算是童话，我也不能容忍他们这么做！”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参加舞会，什么问题也没有，如果没有继母的压迫，没有你那些嚣张的姐姐们，或许是一个姐姐吧——我看另外一个只看那个年长的眼色，不过都一样，都是这个环境，而产生了你这样的人。”
“但人类就是要适应环境才算是强者啊！”
“如此病态的环境，就算是灰姑娘，也会病的。”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了，这场风波，会在王子厌倦了这场无聊的过家家游戏之后，渐渐收尾，而你，如果不嫌弃我的话，我这里永远对你开放……”
“你也是个好人呢。”
“不，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只是在这里，我看起来像个好人罢了，其实我收了王子的钱，把你的水晶鞋卖给了他。”
“我不生气哦。”
“哦，是吗？”
“嗯，如果你也是一个被利益驱使的人类的话，那么这个世界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吧。”
“就算如此，你也得面对。”
“不过……我还是得把水晶鞋取回来。”
“去吧。”
“你不阻止我？”
“那可是你在天国的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怎么能被那群凡夫俗子践踏？”
“嗯，谢谢你，我会尽量让我的脚消肿的。”
“大概很快就会消肿了吧。”
“为什么？”
“这就是故事的力量啦，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让你一直委屈到底的，只要你一直抱着希望，总有一天会有转机的，生活也是如此哦。”
“你一直想这么说了吧？”
“被发现了！”
“哈哈，嗯，我会记住的，之后……记得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你还打算和他结婚？”
“那当然，我要让这个男人知道女人的厉害！我要吃光他的饭，抢光他的衣服！”
“啊啊啊，一般来说应该是把抢光他的钱吧？”
“诶？”
“你不适合当反派啦！”
“姐姐们那边我会请个好医生治疗的。”
“没必要了吧？她们都是自作自受啦。”
“不过……我总觉得她们也挺可怜的，如此夸张的炫耀，其实只是对自卑的掩盖。”
“你也渐渐看懂了呢。”
“没有啦，只是……如果没有继母，还不可能会有灰姑娘呢。”
“你的名字，就是灰姑娘吗？”
“我的名字？早就忘记了，叫灰姑娘也未尝不可吧？如果说未来的公主竟然是一身灰的女人，那该是多大的讽刺啊！”
”我越来越佩服你了。”
“从童话里出来的人，都不会很现实的吧？”
“童话？”
“嗯，那么，再见了。”
一阵风从大门吹来，随着大门砰得一声关上，房间里陷入了宁静，谲突然觉得房间里异常的冷清，她呆呆地站在门廊前，她知道，那扇门在此之后再也不会响起来了。
今晚，听到了一个十分奇妙的故事。
她这么想着，听到了一个如此感人的睡前故事，她爬上了床，装作平常的模样，从床头柜里拿出了那一盒金币。
“利益吗……”她拿出了里面的一个金币，在手中不断地抛着。
“罢了，谁不喜欢钱呢？”她傻傻地笑道，接着一个没拿稳，金币往窗边飞了过去。
“没事，反正关了窗……”谲自信满满地朝着窗户看去。
诶！
谁把窗子打开了！
窗外的冷风不断地吹着。
“我就说为什么这么冷！”
“哎呀！”楼下一个女声传了上来，“什么东西啊！”
谲感觉这是命运的巧合。
为什么灰姑娘的声音会在楼下传上来？
“哇！金币！这是大自然的馈赠吗！是真的吗？”
“罢了，肯定是王子给那个……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谲！”谲打开了窗子对着楼下喊道。
这下可是实打实的半夜扰民了。
“啊？”灰姑娘惊讶地抬起了头，看着谲的脸露出了微笑。
“那么，谢谢你了，谲！”接着她比了一个爱心，走开了。
走了一半她顿了一下，接着又跑了回来。
“金币，当作是你卖我水晶鞋的罚款！我才不还给你呢！”
“你拿走吧！”
谲把脑袋从窗子外面收了回来，展开四肢释然地躺在了床上，长舒了一口气，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猛然起身朝着窗边望去，想找寻灰姑娘的身影，不过，在那条寂静无人的巷子里，已经没有了灰姑娘的身影。
“可恶，我还有一个事情忘记问了！”
谲后悔地挠了挠本来就十分凌乱的头发。
“我忘记要联系方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