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触不到的人
直到十几天后，那笛声再响起，在笛声的洗礼下，朱莎身体的影像才从我脑海中骤然淡去。
那笛声虽然空灵温和，但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我在挂历上圈出了笛声响起的日子，竟然发现那是有规律的，每个月的同一天，应该说是农历的同一天，这让我欣喜万分，确定是她无疑！城里只有她那样的古代人才用农历。
那个传来笛声的小区我进去找过很多次，安保很严，对业主的信息也完全保密。为了方便进出，我甚至还在里面买了一套房子，可是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确信的线索。
我在那小区里发过很多餐馆的宣传单，也经常有点我们餐馆外卖的，对于常点我们外卖的，只要有时间，我就会亲自送去，就只为看一看，那是不是她。有一户几乎每天都点，我去送的最多，可是开门的几乎都是一个中年妇女，有两三回碰到是一个年轻女孩，虽然也很漂亮，但不是她，还有那么几次我鼓起勇气问了接外卖的妇女，有没有那个人，可每次的答案都让人失望，进门就是玄关，看不到里面，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我就只差硬闯进去了。
人待在原地，时间却一刻不停留，晃一下现在餐馆就开了两年。云儿还是没有找到，只是那笛声还在响起，只要笛声还在响起，我就坚信，她没有放弃我，我终归会把她找到。
事情总有转机，但发生的发式谁都无法预料。躲在角落享受平淡生活的时光也总会结束，麻烦和喜悦会像洪水一样向你涌来，把你卷进生活的潮流，浮浮沉沉。
这个城市的春天总是绚烂而短暂，转眼就到了四月，那是个午后，两点多钟，吃饭的高峰已经过了，餐馆里只有那么四五点客人，厨房里没什么事，我就习惯性地看起了《南方周末》和《经济观察报》。
给我们送外卖的小哥进来了，搬着一个纸箱。他叫吴峰，那时候外卖平台还没有普及，他包送我们这条路三四家餐馆的外卖，从我的汤馆开业以来，外卖大部分就是他在送。逢年过节聚餐，我也会把他叫上，过年红包也有他的一份，所以他跟我们关系比较好，在别的几家他都没有这个待遇。
他把箱子放在我面前的空桌子上，小心拆开，取出一个很大的榴莲，说要请我们吃。他非常高兴地说，那是他深城的女朋友寄过来的。瞟了一眼店里，见人不多，他大方地说要给客人也每人送一块。
“那个看不到的网恋女友又寄吃的过来了！”妹妹董婷一边调侃，一边准备去后厨拿盘子。
“怎么叫看不到！我前天还跟她视频了的！”吴峰有点不高兴。
妹妹又准备说什么，我瞥了她一眼，她就闭上嘴去后厨拿盘子去了。
吴峰和那女友网恋很久了，他们聊得热乎，恋得甜蜜，两人经常互寄本地的特产，吴峰寄些周黑鸭、莲子米过去，那女孩就寄些榴莲、芒果过来，互动频繁，但一直没有见过面。吴峰提过很多次去见她，但那女友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他也有时为此郁闷，跟我们倾诉。
榴莲开好后，妹妹给每个客人端了一盘，大家都很开心。榴莲很新鲜很甜，吴峰说是最快的航空快递发过来的，看得出来，那女孩对他是真用心。
但吴峰似乎心事重重，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欲言又止地瞅了我几次之后，他终于凑过来，压低嗓门跟我说：“哥，你说她老不愿意和我见面是为什么啊？”
“你们聊天视频过，对方长相都满意吧？”那年头网恋的很多，有些平时故作神秘，把对方想象成帅哥靓女，到见面的时候往往产生心理落差，一拍两散。
“满意吧！我虽然不是相貌出众的人，但起码不丑。再说前两年就视频过，要是嫌弃长相的话应该老早就说了，何况我天天送外卖，这身体多健壮！” 他挺起胸膛，亮出自己的肱二头肌。
隔壁桌两个女人笑的喷饭。
“那她的身份家庭你了解吗？”我又问。长相满意，聊得来的话性格也应该合得来，那就只有身份家庭的问题。
“她大概说了一些，说她在化妆品店打工的，家里就不知道了。”吴峰说。
“她不会骗你，跟你好玩的吧？”隔壁桌两个女人中一个开口了。“我们姐妹也有跟人家男的聊了一两年，就是不见面，当个感情寄托的。”
吴峰流露出鄙夷的神情，凑到我跟前低声说，“她们俩是附近会所的小姐，去送外卖的时候碰到过。”
毕竟是吃饭的顾客，我只好当做没听见，毫无表示。
那两个女人可能听到了一点，笑意盈盈的脸瞬间变得绯红，但吴峰毕竟压低声音没有声张，她们也不好发作，低下头去埋头吃饭。
“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吴峰又问。
“直接去深城找她！”我很干脆一句话。
“这样会不会不好？会不会让她反感？再说她不愿意见面怎么办？”吴峰显得有些畏畏缩缩。
这让我想起之前的自己，当时跟云儿相识的时候，我也是如此，担心这担心那，搞得两个人痛苦，后来还是云儿冒着危险来找我，才让两个人走到一起。
“男人大丈夫，不要畏首畏尾，感情的事要干脆点，大胆去追求，试过才知道成败，不试永远只有失败，光是猫在网上聊天，是聊不出人生伴侣来的！”
“我怕感情基础不够牢……”他嗫嚅着说。
他准备继续往下说，我赶紧打断，“你们已经网恋三年了，这还不够久吗？榴莲要趁新鲜吃，放久了就会变成烂洋葱味了。”
隔壁桌两个女人又笑的喷饭了。
斜对面一个女人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女人之前一直低着头，闷声不响的吃饭。等抬头我才看清，她简直美得不可方物，五官精致，化着淡淡的但是很衬她容颜的妆，气质高贵，透着一股干练大度的雍容，衣品也非常出挑，而且一看就价格不菲。这容貌，恐怕比云儿还要强上一分。
她见我看她，冲我浅浅一笑，低下头优雅地端起榴莲，挑着吃起来。我忙不好意思地也冲她笑笑，转过头来。
“光说我，你自己不一样孤家寡人，朱莎跟在你屁股后面一两年，人家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哪里配不上你了？”可能我刚才说他的时候声音大了些，让隔壁桌的女人听了笑话，他有些恼火。
朱莎大学已经毕业，找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比较忙，现在只周末有时间过来一下，当时人不在店里。
板子甩过来打在自己身上，我有些哑口无言。想到吴峰那谈了三年也触不到的恋人，想到找了三年也没有找到的云儿，我不禁又伤感了。
“我的事，你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