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郡主高调地回楚府,带了不少礼品,出来的时候却是无人相送,神情落寞,上了马车还不舍得地撩开车帘回望,那眼角的眼泪,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不知道晃花了谁的眼。

无论哪个时代,八卦都是人类的天性,楚家又陷入了流言蜚语之中,这一次,楚幽辞成了众人同情的对象,收获了许多关爱,不仅皇上、太后、皇妃们,就连大公主也客气了许多。

楚家当家人楚忌正在大发雷霆,童氏站在风暴中心,每当他咣当摔一件物什,她的身子便跟着抖一下,却不敢言语,任由他发泄怒火,院中跪了一地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楚太夫人闻讯赶来,仗着长辈的身份,喝斥楚忌,可声音中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的心虚,不过,瞧着那一件件碎裂的宝物,再顾不得害怕。

“老大,何事不能好好说,你这是要拆了楚家吗?”

楚忌哪里不知晓母亲贪财的性子,往日尚知道忍耐,今日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了。

“母亲,这楚府都是儿子挣下的,儿子就算全部砸了,旁人也管不着!”

听出了大儿子的言外之意,楚太夫人顿时不干了,立刻使出了杀手锏—撒泼打滚。

“你个败家子啊,我是你老娘还管不了你了,你这般行事,即便万贯家财也不够你糟蹋的”

楚太夫人哭天抢地,间或为自己最爱的小儿子谋福利,楚忌厌烦,每次都是如此,稍有不如意,母亲便会哭闹一番,为了息事宁人,他只得拿出一些好处,转手,这些东西便到了二弟那里。

童氏最擅察言观色,她鼓起勇气上前,说道:“老爷,不若回房休息吧,母亲这里有妾身呢。”

“母亲自有下人照料,夫人也辛苦了,一道回吧。”果然,楚忌没有令她失望。

楚太夫人还在哭闹,主角却走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警告了这些下人不许说出去,才扶着嬷嬷的手回去。

正房内,童氏正殷切的服侍着,楚忌发泄了一阵,现下稍稍缓和,他瞧着妻子胆怯的模样,安慰道:“今日吓到你了吧,都怪那些碎嘴子的人。”

童氏忙问何事,楚忌这才将事情说清楚,原来是因为外边的流言。

“流言越传越不像话,明日你便给宫里递折子,荣安是该接回来了,若不是当初”

虽是未尽之语,童氏却明白其中之意,委屈与愤懑顿时涌上心来,她与楚忌成婚多年,育有一子,两人虽不算特别恩爱,但今日这般举止,楚忌还是头一回。

心中酸楚,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声中带着哽咽,“老爷这是怪妾身呢,当初若不是为了娶妾身,您还是高高在上的驸马爷,与郡主父慈女孝,哪会如今日这般,被流言所扰。”

若是女人胡搅蛮缠,楚忌尚有法子应付,可平日里刚强泼辣的人,如今摆出柔弱之态,这才是最让人手足无措的,果然,楚忌心中的怒火被童氏的眼泪扑灭了。

“夫人这是哪里话,当初娶你是为夫心甘情愿,什么驸马,不过是皇家的奴才,哪里有如今的自在,你快别哭了,以后为夫再不如此,好不好?”

正房中春意盎然,楚太夫人却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床边围着的是她孝顺的小儿子一家。

“母亲,您莫跟大哥置气,他生意繁忙,估计在外气不顺,明日便好了。”

楚太夫人更加生气,对着身边的心腹嬷嬷说:“快,去看看人回来了没有。”

心腹嬷嬷看了一眼二老爷,心中叹气,太夫人偏帮二房,日后恐与大老爷母子离心,不过,这不是她一个奴婢该操心的事,还是去问问外边的情况吧。

妻子小秋氏接收到了丈夫的眼色,忙跟着凑到太夫人近前,说道:“母亲,你别生大哥的气,他往日孝顺,肯定是受人挑拨。”

正好心腹嬷嬷进来,太夫人派去的人连院子都没进去,守门的奴才说,大夫人和大老爷已经歇下,请明日再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老大媳妇巴不得我早死呢,方嬷嬷,明日你去老大那儿知会一声,以后就由二夫人管家,就说是我说的。”

夫妻俩得逞一笑,便相携而去,留下女儿静宜陪着太夫人。

冬日夜间寒凉,整个都城渐渐陷入了沉睡之中,唯余将军府点点星光。谢寒州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地对着黑夜发呆,清风神色阴郁地推门而入,就看见那一个如同雕塑的人。

“如何了?”

清风沉重地开口道:“我们按照信中所说,确实在小田村找到一个名叫小环的农家姑娘,她有一个远房亲戚就叫何夕,此人身在北地大营,快马加鞭也得半月,看来,信中所说应是不假。”

谢寒州眼神冰冷,语气玩味道:“荣安郡主今日是否出现得过于巧合了?”

“你怀疑她?不可能,她一个深宫女子,举步维艰,不过是聪慧了些,哪里会懂得这些弯弯绕绕,”看着好友越来越古怪的表情,清风无奈,只得换一种说辞,“好吧,我知道她心思深沉,可是她如何得知你是梅园的主人?”

谢寒州已经无语了,怎么一遇上那个女人,平日里狡猾得跟狐狸一般的清风,居然变成了蠢人,他嗤笑道:“仅凭一面,她便能猜出你的身份,即使在这都城之中,能有几人做到?不要小瞧女人!”

“可此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你我都未曾察觉,她是如何知晓的?这与她又有何牵扯?”

“不如,我们进宫一探。”

安乐宫中,楚幽辞正捧着一本游记,看得津津有味,倏地,一阵风吹来,房内烛影翩翩,其中几只蜡烛熄灭,她放下游记,却怎么都点不着,楚幽辞气结,火折一扔,算了,少几根不打紧。

楚幽辞对着摇曳的烛火出了神,耳边似乎是外祖母在唤“浓浓,浓浓”,她眼前发黑,身子往地上倒去,下意识地去抓身边的东西,却掀翻了烛台,火势蔓延得很快,待她意识到不对劲之时,寝宫已成了一片火海,她身体虚弱,大火炙烤,浓烟呛鼻,还要躲避倾倒的房梁

一大片火光刺破黑夜,谢寒州还未到宫门便看见了远处的火光,不好,宫内出事了。

又热又渴又累,她的眼睛只看得见一片血红,耳朵听见劈里啪啦的燃烧之声,她已经动不了,心中有些惋惜,所做之事未有进展便要葬身火海,真是遗憾呢,倏地,熟悉的身影引入眼帘,看着他焦急的面孔,她终于放心的昏了过去。

安乐宫动静太大,太后和皇帝都惊动了,得知荣安郡主被困在宫里,皇帝便要亲自进去救人,所幸,杨公公机灵,抱着皇帝的腰,硬生生拦住了,皇帝嘴里直嚷嚷要砍杨公公脑袋,被太后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这才消停,后来,楚幽辞便被传成了吃人的狐狸精,皇上被她迷了心智,竟连命都不顾了。

当然,这些只是私下里流传的版本,毕竟,一国之君觊觎臣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禁卫军来得及时,安乐宫烧了几间寝殿,火便灭了,楚幽辞并无大碍,不过几日,宫中都传遍了,渐有向外扩散的趋势,楚幽辞心想,得,又上热搜了。不过,这回算是因祸得福,不出意外的话,离宫之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