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老张,来自山东。
我出生在威海,一个还不错的海滨小城,是一名拉海鲜的货车司机。
其实我本来的梦想是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单纯因为我喜欢孩子,喜欢他们的天真童趣和欢声笑语。
绝不是因为教师丰满的假期。
我高中时曾一度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学习,当时我想报考哪个大学来着?
对了,山东师范大学。
但天不遂人愿,在我刚上高中的时候,我的父亲病倒了,需要高额的手术费用。光凭我母亲打工得到的那点微薄工资根本支撑不了我的学费和父亲的医药费。
然后我辍学了,我自愿的。
我实在不忍看到母亲整日愁眉不展,双鬓渐白,身体也逐渐消瘦。
高中辍学还未成年的我为了补贴家用,只能去到厂里打起了螺丝,一天一百,好像还挺不赖的。
厂里跟高中的生活有点相似,都是起早贪黑,不停地运作,区别在于厂里费的是体力,学校费的是脑力。
在这里我遇到了我的初恋,也是我唯一的一任女朋友,我很喜欢她,她也不嫌我穷,我们从相识到热恋不过花了一周时间。
厂里的生活每天都很枯燥无味,但跟她在一起,每时每刻我都感觉是甜的。
那时候我觉得她就是上天给我的礼物,是对我过去遗憾与不幸的弥补,我甚至想把她带到医院见我的爸妈。
时光飞逝,转眼间我就在厂里打了三年的螺丝,这三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好足够消磨一个少年的朝气。
打螺丝的钱大部分都给父亲垫了医药费,幸运的是父亲的病也逐渐好转,我也能够稍微放松,多抽出点时间陪她,给她买点她喜欢的东西。
但随着和她相处的时间变多,她想要的东西也变的有些不一样了,那些高端的牌子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在厂里赚的钱已经渐渐满足不了她的需要和父亲的医药费。
好在我已经成年了,我花时间去考了B2驾照,然后离开工作了三年的电子厂,开始了我新的工作。
之后我每天都起早贪黑,往返于码头与各个海鲜市场之间,赚的确实更多了,但我好像也没空陪她和父母了,只能抽空给他们寄些钱,于是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半年。
就这样吧,我想。
就这样也挺好的,只要我自己累些,我的家人就能过的很好。
但上天好像在故意针对我。
有一天我忽然觉得我已经离开她太久了,她一定很想我,所以我就请了一天的假,准备给她个惊喜。
我花钱给她买了九十九朵玫瑰,还有她喜欢吃的巧克力,女孩子都喜欢浪漫,恰好我是个浪漫的人。
我开着我的货车,将花和巧克力放在副驾上,然后满怀着期待地向承载了我三年青春的电子厂进发。
到达的时候我有些感慨,半年的时间没有给电子厂留下什么痕迹,这里还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可厂里的保安并不允许我把车开进去,所以我就只提着巧克力下车步行,花还留在车上,一个大惊喜拆成两个小惊喜就是双倍惊喜。
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厂里正好吃晚饭的时间,我记得很清楚。
我走进了食堂,并没有给她发消息询问位置,因为我知道她爱吃什么,喜欢坐在哪里。
果不其然,她还是坐在那熟悉的位置,只不过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那男人并没有穿厂里的工作服,他穿的很潮,但没我帅。
我当时有点不知所措,不过我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他们应该只是普通朋友,毕竟我每个月都会给她寄钱,她不该这么对我。
但马上我就看到了他们做出了只有恋人之间才会做出的亲密动作,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愣在原地默默地看着。
这是在做梦吧。
我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但直到胳膊被掐紫了也没有醒来。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某些信念崩塌了,我觉得我爸妈骗了我,努力不一定有结果,好人也不一定有好报。
她背叛了我。
我将巧克力狠狠地摔在地上,声音很大,大到她也注意到了我,不过她并没有认出我的背影,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我这个“摔巧克力的陌生怪人”。
然后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僵硬地转过身缓缓向食堂门口走去。
一开始我走得很慢,但渐渐的我走得越来越快,直至发疯似的跑了起来,一路上无数工人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但我只是不停地跑。
我想跑出回忆,也想跑进回忆。
我狼狈地回到了车里,缩在座位上,觉得外面真的好冷,只有车里是温暖的。
一定是我太久没陪她了,这都是我的错......对,是我寄的钱太少了,所以她才会找别的男人。
我用手捂住脸,无声的啜泣起来。
我这一生好像都过于倒霉了,我好像掉进了死循环,每一个轮回都会被命运狠狠地捉弄。
风从车窗涌入,让我闻到了淡淡的花香,我看着副驾上的花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真的有错吗?
不,这不是我的错,我有什么错?!
是你们对不起我的。
我将钥匙插在了货车上,货车就像陪伴我多年的战马,随着我狠狠的一脚油门仰天嘶鸣。
谢谢你,好兄弟。
我最后一次打起了方向盘,一如当年我最后一次握住她的手。
我与我的战马呼啸着撞断了大门的道闸,我想起了之前在网上看过的黑暗童话,我感觉我就像骑着战马找公主复仇的勇士。
凭什么勇士保护了公主一路,最后却让王子坐享其成?
战马朝着食堂一路咆哮而过,我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附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我却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副驾上的花不知道何时发生了松动,数不清的花瓣向着窗外飞舞而出。
她是不是在人群中躲着,以为我是个表演杂技的小丑?
我不知道,我只能疯狂宣泄自己的情绪,我想让她知道自己做错了。
但直到最后我也没有让王子和公主付出代价。
或许还因为我的到来,公主正依偎在王子怀里说着“我好怕”之类的话吧。
我与战马最后的狂欢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没过多久我就被警察带走了,蹲了三个月的局子,还被吊销了驾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