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走后一共给我来了两次信,她除了说她在长沙的生活状况外,还催促我去长沙玩。我虽然到过两次长沙,却都没能认真看过那个地方,头次刚下火车便让人绑了!豆花难产那次心情烦躁也没能认真去看看这座城市!之后,我就对这座城市完全没有了兴趣!现在二姨娘让我去,也激不起我再去的愿望。她的第三封信是王妈给我的,我打开看时,樊七也凑了过来,她不识字看到信上的字就像小蝌蚪一样,她问我:

“这上面画的都是些什么”

“这是二姨娘的信。”

“就是上次那个姨娘。”

“不是她还能是谁?我家老爷就讨了两房太太。”

“她不是一个妓女还识字?”

“别小看人家,人家以前也读过中学,只是世道乱每人遭遇也不一样!”

“她以前可是长沙头牌!唉,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去当妓女?”

“谁愿意当那下流的工作!她跟我一样被人卖到那的!”

“强卖?原来你们有一样的遭遇!怪不很你跟她合的来!她这信上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让我去长沙玩。”

“长沙,大城市唉!梦儿,咱俩去吧!”

我盯了她一眼说:“我才不想去,就算出去,我还得跟太太报告!何况那是她的死对头!我可不想得罪她!”

“那倒是,这老宅还是她说了算!不过以后我们会有机会去的,也不用征求她意思对吧!”

她搂着我,我看着她道:“你跟云台这算是定了?”

“定了,我认定的人,他跑不了!”

我笑道:“你不也是认定了绍兴吗?”

“那不同,那会他有了你,但云台承诺过我,以后不会再沾花惹草了!从此就我一人!”

“嗯,你俩合,主要是性格合!”

我俩小声的说着话。她每隔几天就得往山上跑,我就不行,如我也往山上跑,太太就该怀疑了!她看着我道:“你有段时间没见绍兴了,我今天上去,要不你陪我。”我看了眼门外道:“我去,就得跟太太说,我怕她怀疑!”

“怀疑啥!不有我吗?我去说。”

她站起来,这时王妈走了进来道:“少奶奶,太太说等会她娘家有人来,叫你准备准备过去。”

我站起道:“知道了!

王妈匆匆走后,我看着樊七道:“你自个去吧!让马叔捎你去。你到厨房带点吃的去,最好生肉,他们上面也没吃的!”

“还是你想得周到!”

樊七挎着我胳膊道:“拿这么多,你不去厨房下人怎么肯给我!咱俩一块去。”

她拖着我走。俩人来到厨房看到早上剩下馒头还有很多。我用蒸馒头的纱布包起,大灶上还有咸菜,我拿油纸包着一并塞到纱布里;厨房横放着的竹竿上吊的生肉,我也用油纸包起,在厨房找了个大篮子把东西全放上面。厨子在门口看着,他问道:

“少奶奶,七小姐这是又要上山了?”

“让她带点去,我哥山上也是捉襟见肘不好过!”

樊七挎着篮道:“行,那我走啦!”

“走吧,路上小心!”

她提大篮子去牲口房找马叔去,我掉头问厨子:“太太娘家来,让你准备的菜备好没有?”

“早弄好了,就等人来。”

“二叔谢谢你。”

“少奶奶总爱客气!”

我出来后便往我屋走去。八宝不在屋,他一早同根生出去了。夏天他爱跟根生捕鱼去,因此早上也早早起来,根生天一亮就在门口候着。根生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根生是二叔的儿子,他也住在这大院里,八宝喜欢他,太太也喜欢他,对他总是很宽容!根生对我很好,他每次见到我脸总是彤红,到了该娶媳妇年龄,二叔也没跟他定亲,让他陪着八宝玩耍,八宝像孩子,他是大人,也处处照顾着八宝。

我在屋里是等到晌午时分,八宝还没有回来,倒是太太娘家人已进门来了。李妈匆匆告诉我,我让她寻八宝去,便匆匆往前堂去了。太太正在前堂跟娘家人说话,娘家来的只有一位太太,同样是小脚,她坐在太师椅上看向我说:

“这就是八宝媳妇。”

她站起过来拉着我手,盯着我看,太太催促我道:

“梦儿叫舅妈。”

“舅妈好。”

“长得真俊。”

“是很乖巧听话。”太太夸赞道。

众人在前堂喝了一会茶,厨娘过来叫开饭,大家方才起身向膳堂走去。厨子弄了一大桌子菜,都是些肉菜,还有罕见海参汤,太太叫大家落座道:

“嫂子,喝海参汤——这是我托人去长沙拿回来的!”

“好,试试。”

王妈赶紧把汤碗端去,厨娘分汤。太太娘家来了四人,除了小脚舅妈外,她儿媳,还有两个老妈子也上桌吃饭,这在李家是破天荒第一次。开饭了好一会,八宝才满身是泥冲了进来,他进来就坐下吃饭,太太叫道:

“李妈,你怎么不跟他冲洗再过来?”

李妈进来道:“拉不住!”

“梦儿,你带他去冲洗。”

我赶紧放下碗拉他走。他道:“吃饭,我饿!”我哄他道:“八宝听话,我们回去洗澡,等会让二叔给你买云香楼的包子。”

“好。

他跟我走了。其实八宝很好哄,只要抓住他弱点就能哄住,舅妈道:“八宝,还是没变嘛!都娶媳妇了还像个小孩!”太太笑道:“是的,是的,吃饭别管他们!”

我拉着八宝回屋,李妈跟在后头。在天井口,我扒光八宝衣服将着井口边大缸舀水替他冲洗,根生跑来在远处看着。只要呆在这大宅院久一点,对八宝光着身子,大家早就习惯了!

樊七坐马车到了竹高岭脚,下车,拿起车板上的大篮子,岭脚士兵看到过来帮忙拎过篮子,马叔问她:“七小姐还等你吗?”樊七道:“不用等,我等会自个回去。”马叔只好吆喝马先回了。士兵帮樊七拎着篮子上山边走边问道:

“七小姐弄了啥好吃的?”

樊七从装馒头袋子里拿了一个馒头塞他嘴里,他抓着吃。到岭上,坐在地上擦枪猴子见到樊七急忙站起,过来抢过士兵手上的篮子道:

“七姑娘来了!”

“你们营副呢?”

“我带你去。”

他提篮子在前引路,送樊七上山的士兵瞥了猴子一眼说:“马屁精。”转头走了。

他带着樊七在壕沟转着,进棚才发现只有云台一人在指挥棚内烧土豆吃,他见猴子引樊七进来便站起笑道:“想我啦?”樊七道:“谁想你啦,梦儿让我带这个过来。”她指了一下篮子,云台打眼色叫猴子走,猴子赶紧放下篮子走了。云台贴近樊七道:“想我了,又不肯承认!”

“谁想你了!”

云台一把抱住她,她挣脱道:“你干啥,这有人呢!”

“谁在这,就我俩。”

他抱着她亲道:“别怕,猴子在外面守着没人进来。”

他把手伸进她衣服里,樊七扯开,他把她推倒在床上,用一只手按着她,强行亲吻她,这时上面突然传来声音:

“猴子站这干吗?看风啊!”外面声音小了起来。樊七用力推开云台不肯让他碰她,她坐起捋捋头发道:

“在这你也敢?”

云台抱着她说:“那今晚我在村尾等你,你可要来啊!”

“懒得理你。”

她站了起来,扯扯衣服,指着那篮子说:“里面馒头你跟绍兴早点吃,要不就臭了!那里面还有一大块生肉,用盐腌腌放着慢慢吃。”

云台站起头靠她肩说:“就知道你疼我。”

“不是给你独吃的,是给你和绍兴俩人吃,这都是梦儿让带来的。”

“知道了!”

俩人在里头腻歪了一会,云台出来送樊七,门口猴子问道:“七姑娘回了。”

“谢谢你啊!”

俩人向岭下走去,樊七听到后头有人问猴子道:

“这女的不是喜欢咱营长,这什么时候又跟咱们营副搞在一起?”

“闭嘴,就你多事!”

云台一直送樊七越过田,上岭,到了岭上樊七不让他送了。她过来抱着云台,云台亲她额头道:“记住,我晚上在那间废屋等你。”她放开他往山下走去。

三营的巡防线很长,是从山头延伸到另一座山头上,而且周遭都是岭。由于防线很长,绍兴和云台只能各守一头。几百名的士兵吃喝拉撒全在这一条沟上。

绍兴是天刚亮就出来巡防,他带着一台小型的望远镜,沿壕沟周边看去,望远镜清晰度极强,远处的花草也放大了。士兵们看着绍兴走来,纷纷让开了路,一位五十岁左右老兵问他:

“营长巡防来了!”

“能吃饱吗?”

“营伙食比上段时间好点!只是这粮饷。”

“我会去团部再催催的,大家放心!”

他看向旁边一位十七岁左右的小兵问道:“小豆子脸色怎么这么差?”

老兵插话说:“每天吃了就拉能不差吗?”

“怎么会这样?营里其它人有这症状吗?”

“我们这肠胃都是铁打的,就这些学生娃差点。”

“学了这么久,枪学会了吗?”

小豆子摇摇头,绍兴转向那位老兵说:“老栋啊!这人交给你这么久了!枪还没教会?”

“会使了,就不敢开枪。”

老兵把小豆子地下枪捡起塞给他道:“打给营长看一下,你打前面那棵树干。”

小豆子瞄准放了一枪打偏了,绍兴道:“只要肯打枪锻炼一下会打准的,上次枪都还不敢放!这次进步多了!”

他拍拍小豆子肩膀朝前走去,走远后绍兴对柳生说:“这样的兵咱营里有多少?”

“学生兵多了!都是自个来当兵的,说是要报国!他们觉悟就是比老兵强!”

“中国这地方啊!外敌侵略首先觉悟的都是学生!我看小豆子就安排跟云台吧!”

“唉!他要是跟咱营副运气就来了!”

俩人在壕沟内转了一圈回棚里。绍兴坐回桌边看地图,柳生给他倒了一杯水放他跟前,看着地图问道:

“营长,我听人说这日军准备转战湖南,我们是不是又得打大仗了!”

“你听谁说的?”

绍兴转头问他,他道:“这团部早都说开了!”绍兴叹了一口气说:“这湖南是中国的粮仓,日本人迟早也会盯上这块肥肉,现它们大部队驻扎在湖北通城,而通城又连接湘赣两地,这场战逃不了!”

“让他们来,我们还能怕它?”

绍兴站起看着他道:“柳生,你当年当兵意图是什么?”

“我啊!父母兄弟被日军杀死,我还能想啥,报仇呗!”

绍兴从口袋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柳生,拿出打火机给柳生点着,他自己又拿出一根抽了起来道:“日军当年为什么杀死你父母?”

“没为啥,侵略呗!他们占了东北,我还在东北要饭了几年,后来跟山东客商逃了出来,到了山东便当兵了。要不后来怎么能跟着你!”

柳生看着那泥壁上地图,上面很多地方被标注出来。他审视着地图,绍兴对这次大战是有准备的,他们现在驻防的地方防守极易,但这并不是最好的战略位置。

晚上樊七吃过晚饭后就坐立不安的在屋里走动。天一黑她就小声告诉我:“我约了云台。”我吃惊道:“他在哪?”樊七小声道:“他约我在村尾那间废屋见面。”我扯住她道:“都夜了!你别去,深更半夜找你干吗?”

她心神不宁,坐一会又跑到房外看天井口,星星也出来了。时间大概九时,她走过来还是跟我道:“我还是去吧!要不他一直等着。”我不好劝说只好由着她,我告诉她:“往牲口房出,别往大门,要不明早太太便都知道了。”她答应一声。从我屋绕到了消防通道,从消防通道过磨房再绕到牲口房。牲口房马叔正蹲在牛棚前抽烟锅,樊七见火光立住不敢向前,倒是马叔开口道:“七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她走过去笑道:“绍兴下午约我见面。”马叔借着牛棚灯光看着她道:“林营长,他大半夜约你?”她点点头,马叔知道她撒谎又不揭穿她道:“外面黑灯瞎火的,你早点回,我给你留门。”

“唉!谢谢马叔。”

她开门跑了。一路朝村尾跑去,四周静悄悄的,出来乘凉的村民早已回屋。月亮挂在天上,蝉叫声没有白天热闹,而远处田上蛙鸣却此起彼伏。樊七看向周边总觉得有人影站在那,她心里慌慌的。她刚来到村尾废弃的房屋边,被人从后面抱起,她叫起来又被捂住了嘴,那人在她耳边说:

“别叫,是我呢。”

樊七听出是云台,她扭身打他说:“你干吗?这夜里多吓人。”

他刮她鼻子道:“我等你很久了!再不来我就回了。”

“你来了多久。”

“天刚黑,我就在这了。”

云台双手抱起她往废弃小屋走去,借着月光她看到这屋倒了一边的墙壁,云台把她放在地面上的稻草堆,她看向他问:

“你抱我进来干吗?”

“你说呢?”

云台脱衣服贴近她,她心跳加速,他低头吻她,她整个人身子绵软搂着他。俩人陷进了一阵疯狂后,穿衣服坐下,云台点烟看向她道:

“你还真是个姑娘啊!”

樊七盯着他说:“那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云台不出声,低头吸烟,过了一会他搂着她笑道:“我会对你好的。”

“不行,我都是你的人了!你得娶我。”

他撩起她脸蛋亲了一口,看向倒了墙壁那一边岭上,岭上的松树在黑暗中如人影似的站立着。他的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一向是浪子的他,没成想落在了土匪婆子手中,而这个坑还是他自己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