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都动了起来,鬼双手一抬,整个落日谷中鬼气瞬间膨胀。鬼灵曼妙的身躯浮现在他身旁,艳丽的红裙在月色下恍若红莲。

坍塌的石堡中,一只只大张着嘴的狰狞恶兽仰头,贪婪的盯着文若。

鬼修单手一招一只漆黑的魂旗亦出现在他手中,他瞳色中鬼气萦绕,旗帜瞬间变大,鬼修抓着旗帜一挥,无数恶鬼便循连有数的向文若袭去。

那恍若幽冥地狱而来的景象,让尚优惠面色惨白,她手中长剑还未挥出,便被文若抓住手,奋力一扔。

狂风刮过脸颊,尚优惠瞳孔猛地一缩,便见文若半蹲在巨兽骸骨之上,不知在做什么。

汹涌的恶鬼如同蝗虫一般瞬间爬满了蛇骨的全身,文若灵气翻涌间,蛇骨之上被鬼修强制插入其中的黑仗被文若抽出。

黑仗抽出的瞬间,原本只是微微游动的蛇骨便恍若活过来了一般,蛇身一个翻滚,无数恶鬼石兽便被它碾的粉碎。

鬼修见状,却是笑道:“我当你有何底气呢,原来是以为你能操控这巴巳蛇骨!”

“实在太天真了,这东西不不过只是由鬼气炼化牵引的死物罢了。”

文若懒得理他,稳稳的站在蛇首之上,一手按住那不停抖动的黑色长杖,一手飞快的在空中画符。

巴巳蛇骨如同知道她所思所想一般,在文若手指涌动间,如鱼一般游弋在落日谷中。

随着文若画符的手越来越快,月华铺洒下一道道自空浮现的银色符箓飞快的出现在落日谷上空。

鬼修不知文若是何居心,但在婆娑幻境中,那一道拘魂符带给他的威慑实在太过,让他心生不安。

他双手一指,悬浮的鬼灵身躯瞬间凝实,整个鬼膨胀开来,空洞的脸上也渐渐变出了一张青自獠牙的狰狞面庞。

那恶鬼壮若山,直下生长,粗壮的手臂上无数痛苦的脸长在其中,怨毒、痛苦的话语从那些嘴里说出。

无数杂乱扭曲的声音,不停的说着,看不见的音扩散开来。

那恶鬼每说一句,巴巳蛇上的白骨便脱落一层,整个落日谷两旁的山石更是瞬间化作一团尘埃,簌簌落下。

文若手下不停,巴巳蛇却不再游动,只是身躯一点一点的卷了起来,盘做一团骨山将文若保护在其中。

鬼修的魂旗围绕着巴巳蛇不停飞动,阴森的鬼气在落日谷中蒸腾,仿佛无尽的地狱之火。

恶鬼同石兽不停的向巴巳蛇攀爬,一层一层的白骨被从蛇骨上剥离。

而在蛇山的最高处,无论鬼修如何攻击,文若都稳如泰山,画着符的手一刻也未停下。

她的身上的法袍已经破碎不堪,梳的整齐的发丝凌乱,精致的脸颊上沾满血迹。可她站在蛇骨之上,背脊挺的笔直,平静的眼眸中只倒映着符箓。

恍若凡俗传说中踏兽降魔的神祇。

尚优惠站在飞剑之上,愣愣的看着落日谷中的震撼画面。

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此时的文若像是她,却又不像是她!

她仿佛领悟了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清。她只是僵着身体,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文若,感受着那一丝微妙的玄韵。

终于,文若手指落下最后一笔。

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天地仿佛都骤然一顿,那些攀爬的恶鬼与升腾的魂火都停滞了一瞬。

“天地玄德,万炁本源。愿修以法,证吾神通。”

文若指尖一点悬空的符箓,嘴里轻声念到。

随着她话音落下,整个落日谷上月华骤亮,悬空的符箓与月华交相呼应,银色的月光仿佛九霄之上天宫铺洒的锦云沙。

月光的照耀下,那些攀附在巴巳蛇骨上的恶鬼石兽仿佛遇到了天敌,惨叫着奔逃,可无论他们逃到何处皆有月华照耀。

不过片刻,鬼修手下的恶鬼便尽数伏诛,而那些沸腾的鬼火也在月华的照耀下渐渐熄灭。

鬼修震惊的望着掐诀而立的文若,满眼不可置信。他不明白,不过片刻,为何这云纹宗弟子竟变得如此厉害。

骨头残缺的巴巳蛇微微移动,迎着月光高昂着头;分明只是一具骸骨,却能从蛇首上感觉到它的欣喜。

而文若站在蛇首,垂目看向下方满身罪孽的鬼修,双眸中无悲无喜。

“令”文若双唇微启,只一字便已将体内灵气榨取了大半。她指尖一指鬼修接着说道:“诛邪!”

随着文若话音落下,此间天地亦随着她的敕令变换。柔和的月华在符箓的映照下瞬间大亮。一个银白的‘令’字被一个无形的笔挥毫写下,径直向鬼修落去。

已经金丹巅峰的鬼修察觉到了危险,妄图逃脱,可整个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甚至连体内的鬼气都不复存在。

就好像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刻把他抛弃了一样!

令字在鬼修的眼中越来越大,无数记忆在鬼修脑中闪现,有他年幼时乞讨的画面,有第一次杀人的记忆,有凡人哀求的哭喊,有被同门夺宝杀害的苦痛,到最后那些画面最终都汇聚成一张娇俏的笑脸上。

“啸朗!”

他恍惚的看着那毫不犹豫挡在自已身前的红色,耳边又听到了她温柔的呼唤,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再此浮现。

我为修行,做尽了恶事,天地不容,唯有你,也只有你一如既往!

在鬼灵元丹碎裂的瞬间,鬼修忽的站起,张开双手环抱住那最后的虚影。

赦令穿过鬼灵直接没入鬼修的身躯,他费尽心机的来的一切在顷刻间飞飞烟灭。鬼修哀嚎着,伸手无力的在空中抓着,好像这样还能抓住那个消失的身影一样。

而在赦令完成的瞬间,文若脚下高昂着头的巴巳蛇骨也骤然失去了所有支撑轰然倒塌。

“客,你看我就说你很有天赋吧!”

少女爽朗的声音在文若耳边响起,文若抿着唇并未回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黑仗。

少女的声音带着疲倦,轻轻说着:“客,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嗯!”

无数人骨哗啦啦的落下,文若的声音不大,却格外郑重。

少女闻言便咯咯的笑了几声,随后声音就越来越低,最后隐没在空中只依稀留下一句。

“要快啊!”

文若站定,伸手摸了下手腕处,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白痕,那是她在婆娑幻境中,与巴月签订契约后留下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驾驭巴巳蛇。

这种以‘灵’祭告与天地,链接天地大道,如果没有巴巳蛇的帮助,就她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做到,毕竟她也不是正真的巫。

文若一点没客气的将手里的法器收进储物戒,她既然和巴月签订了契约,那这东西自然就是她的了。

文若甩了甩手,冷眼瞧着那个匍匐在地苟延残喘的鬼修。不现在应该说:凡人卫啸。

巫可沟通天地,却不能以天地之力杀人,至少作为临时工的文若做不到。

所以文若选择诛邪,既然天道认可功德,那么除魔卫道自然也是认可的。

借来的力量杀不了他没事,文若不在意,正好这家伙费尽心机换了一具人身,那便削了他的所有能力,大不了自已再帮一下忙。

这一场‘祭书’几乎耗尽了文若的灵力,但她不在意,越三阶斩杀的还是最为诡异难缠的鬼修,这点代价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几步落到鬼修身边,青光剑顺应心意的落在手中。

文若懒得废话,抬手便一剑砍下,剑几乎快要碰到鬼修脖子的时候,却再也砍不下去了。

文若一愣,接着便听到一道浑厚的声音在上空响起:“事情既然已经调查清楚,那此人便应交给宗门处置。”

文若抬头,便看到这落日谷上空御空站着一人,穿着一身玄衣,鹤发童颜。

文若瞄了眼脚下的鬼修,又看了下上首的人,故作不解的问道:“敢问前辈是?”

“莫天,樊城值守长老!”莫天一抹胡须,笑着道。

“哦,原来是莫长老,弟子文若,见过莫长老!”文若很上道,见对方道出身份后,连忙向此人行礼。

莫天却并不想同文若这个小弟子多说废话,只说到:“将鬼修交给我!”

见文若并不动弹,他眉头皱了皱又开口说到:

“你们此次的历练做的很好,我会向宗门禀报,魁首定属于你。”

接着他一甩袖,便想将鬼修带走。却不想,文若却直挺挺的挡在了鬼修身前,手里还握着青光剑,剑指鬼修命门。

“怎么,你胆敢违抗宗门命令!”莫天面色一寒,声音已带着怒意。

“长老在樊城闭关近十年,樊城诸事皆未让长老出关。我等被鬼修伏杀时,长老依旧在闭关,如今鬼修伏诛,长老却掐准了时间出关,这确实很难不让人怀疑啊!”文若却恍若未见到对方的表情,脸上带着笑却不达眼底。

“你怀疑什么?”

莫天面色一寒,眼底已有杀意闪过,那属于元婴期的威压漫不经心的向文若压去。

文若身体一僵,整个人仿佛抗上了一座巨山,她闷哼一声,以青光剑触地勉强支撑,不愿服输。

“弟子只是谨慎应对,毕竟樊城中与鬼修有瓜葛的修士可有许多,而且...”说道这,文若看向莫天的目光中全是警惕。“宗内有从未有过将鬼修带回宗门的命令!”

“莫长老,你所为的命令究竟是谁所下!”

莫天闻言,骤然暴怒,大喝一声:“放肆!”

一道精纯的灵力便径直向文若眉心袭去,文若双眼一眯,拽着鬼修一滚。可元婴大能的攻击又怎会如此轻易便被她避开。

眼瞧着那道灵力即将打到文若身上,文若正欲打开异物剑谱,却见一道玄色铁板忽的挡在文若身前。

叮的声响中,一道暴躁的声音在远处吼道:“莫天,你想对我师侄做什么!”

文若一听到那声音,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许多,她那即将打开的异物剑谱也随即收回了储物戒中。

一个呼吸不到,许炼就已闪现到文若身前,高大的身体像老母鸡护崽一样,把文若挡的严严实实的。

他冷着张脸,手里已经拿出了他的本命法宝,丈天尺。元婴中期的威压毫不客气的冲莫天回怼了过去。

莫天脸色一黑,眼底闪过一丝妒忌,他见强的用不了,脸上立马带上了温和的笑,拱手冲许炼说道:“许师兄误会了,我只是和文若师侄开个玩笑。”

“玩笑!”许炼脸色一黑。“你当我是瞎的!”

“如果不是我拦下,我师侄是不是还要用命来陪你玩!”许炼手里丈天尺瞬间变大,根本不给莫天反应的机会,毫不犹豫直接朝他打去。

“既然是玩笑,那我和莫师弟开个玩笑,想必你不会介意的吧!”

许炼是真的生气了,要是他再晚些才想起文若传来的书信,要是他赶来的路上有一点耽误,他这个乖巧的师侄就被眼前这老登比给杀了啊!

许炼越想越后怕,越后怕越愤怒。

他根本懒得和这人扯皮,拽着丈天尺就朝这老登比打去。

莫天本还想狡辩一二,好将此事敷衍过去。毕竟在他看来文若不是还没死呢嘛,他作为元婴长老,同她说一句软话,再送点法宝,此事就可以掠过。许炼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小事和自已结仇。

可谁知此人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拿着法宝就直接开打,莫天躲了两下,心底的火气也被打了出来。

他本来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许炼如此不给他留颜面,那就干脆连这人一起杀了算了,左右不过只是一个器修又能有多厉害。

莫天想的很美好,可真正交起手来,才知道自已这是提到铁板了。

正在许师叔拿着丈天尺揍这个所为的莫长老时,文若将鬼修拽到了角落,单手掐着对方的脖子开口问道:“你与那莫天是何关系,樊城之事,他可是主谋。”

鬼修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身体下意识的挣扎起来,文若手稍微松了一点。那鬼修却径直朝着她的脸啐了一口,文若偏头躲开,却依旧有些落在了她脸上。

见文若面色阴沉,鬼修反而张嘴大笑了起来。

“你这小贱人,永远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点消息。”

他本以为文若会勃然大怒,却没想到她只是伸手擦去了粘在脸上的唾沫,黑色的眼眸中一片沉静。

“我再问一次,你与那莫天是何关系,樊城之事可与他有关!”

鬼修自觉已再没其他好失去的了,咧着嘴对文若挑衅的笑着,再不说话。

文若目色幽深,放开了手,只居高临下的看着卫啸,冷笑道:“我会让你说的!”

“来啊!小贱人,我此生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剥皮抽筋,凌迟取骨,我会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