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这边需要小心谨慎,以免让鬼修察觉不对之处。

而那厢尚优惠和明初却是没她的这些烦恼。

樊城内夜晚并无值守修士,那些普通凡人士兵也根本察觉不到已筑基的两人身影。

两人并未御剑,而是以轻身法在城中穿梭。一刻钟便已寻到了公孙家的住处。

尚优惠望着门上挂着的白矾,双眼微眯,嘴角不由的勾起一分。

她对今晚的谈话的信心已有了九成九。

公孙与梁家势如水火,家中子弟又接二连三的被梁家杀害。

现在族中正人心惶惶,对今后公孙家应当何去何从亦是争论不休。

有建议与梁家撕破脸,鱼死网破的。也有建议与梁家握手言和,称臣甘为下者的。

两方人马争执不休,公孙老家主眉头紧拧,看着争做一团的儿女,只觉得浑身无力。

他这一生固执要强,年轻时也曾有过豪情壮志,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资质平庸,时至今日也不过金丹初期,而后辈之中能修行者更是稀少,一个家族后代的凋落便已注定了家族的衰败。

衰败并不可怕,只要家族能延续,后若有有能力的后辈,家族也可以再次兴盛。

只是可惜,就怕梁家连他们退成寻常家族的机会都没有。

可叹啊!他公孙家尽无一线生机了吗!

正在大厅里争论的两拨人吵的面红耳赤快要动手的时候。

一声轻笑却瞬间将公孙计那些思虑打断,他目光一凝,双眼如炬,死死的望向院外上空。

看着依旧自顾自吵闹的众人,心下愤怒与哀其不争一同升起。他重重的一拍桌,低喝道:“够了!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

堂中众人被这么一吼,知道他心下不爽,瞬间安静了下来。

刚落在公孙家园中的尚优惠,见此情况,嘴角浮起的笑就没落下过。

她倒也无惧,朗声笑道:“公孙前辈不必顾忌我们,先处理家中之事便好。”

此话一出,公孙计脸上瞬间阴沉了下来。他眼含怒意,周身气质一变,金丹期的修为压迫瞬间向尚优惠袭去。

高阶对低阶的压力是绝对的,无形的压力压的尚优惠骨骼咯吱作响。

但还好,这种程度的压力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她巧笑着,有些歉疚的开口:“公孙前辈别激动,我并无恶意。此次贸然拜访,也实属无奈,我看公孙前辈与梁家似乎是有龃龉。今日特意前来了解个详情。”

“竖子狂妄!”公孙计见忽然出现的两人不过筑基期,却在自已的压制下依然神态自若,心底惊疑。

口里说着狂妄,手中却不见其他动作。

尚优惠见着,脸上笑的更是开朗。

她也不在犹豫从储物袋中取出连同木,以灵力托举将它送到公孙计面前。才缓缓开口道:“前辈,此物是晚辈从宗门来次樊城时,无意在驿站中得来的。此物的主人名为公孙严,他身死之前曾和我说,樊城梁家与邪祟沆瀣一气,残杀百姓。”

“此事,我与师兄想听听前辈的说法!”说到此处,尚优惠目光一利,仿佛已经透过门窗看到了端坐上首的公孙计。

“不知前辈可愿?”

一切发展过快让明初一时尽没反应过来,金丹期带来的压力让他如芒在背,浑身肌肉紧绷,不敢多动弹。但见尚优惠仿佛没事人一样,他脸上也同样强制镇定。

他不可能连这位师妹都不如啊!

尚优惠刚说到宗门历练,堂屋里的公孙计眼底就闪过了然。

他自然是知道云纹宗宗门弟子外出试炼之事。在见到被送入房里的连同木,有些混浊的眼便是一红。

见此他已经知道了公孙严的下场。

后再听到尚优惠不算准进额度询问,他作为金丹修士的自尊心让他瞬间想要杀了这两人。

可在下一刻他便瞬间领悟,此二人或许是他与公孙家的命运转折点。

“前辈,不知可行否!”尚优惠说的懒洋洋的,言行间无不透露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因为她此时代表的是云纹宗,是作为势弱的公孙家此时最需要的助力。

待到身上压力消失,又被单独请入会客厅,直到坐到了上首听着眼前这位公孙家家主隐含悲愤的哭诉,明初都还有些恍惚。

这一切发展的也太快了,让他只觉意外。

而通过公孙家主的讲述,尚优惠才算明白樊城中是发生了何事。

据公孙家主所说,他与梁家本一直结秦晋之好,两家并不交恶。

而之所以会闹到如今的局面,皆是因为十年前有一邪修混入樊城中,掠杀凡人百姓,以此炼制邪器。

他们在当时的值守长老的带领下对邪修进行围剿。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在云纹宗弟子的帮助下将邪修当场诛杀。

而在清理邪修洞府时梁家却暗自昧下了邪修留下的五行轮转法,根据这个阵法所说,只要以生人献祭,便可将人之血肉转化为功力,越是资质上佳,越是有用。

说到这里,公孙家主面露愧疚,他沉默片刻后才又继续说到:“我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明知此时不可行,乃是邪修的路子,可却没能经受住诱惑。”

“世家虽然表面光鲜亮丽,可生存又如容易呢!

钱财,资源是好,可若没了有力的武力守护那这些反而会成为催命符。”

“对世家而言,后代若扛不起事,那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与梁家的后代子孙皆不是天资聪颖的,又一年的灵根测试却连一个孙辈有力,我便开始慌了。便就不知觉的听了梁家家主的蛊惑。”

“所以,这十年里失踪的樊城百姓,亦有你公孙家的参与。”尚优惠语气冷淡,说的笃定并没给公孙计反驳的机会。

望着目不斜视的尚优惠,公孙计最终还是颓丧的答道:“是!”

谁知尚优惠并没露出其他表情,面上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她并不在意这些。

她只说到:“那为何你又与梁家彻底闹翻了呢?”

公孙计闻言,原本有些颓废的脸上渐渐充斥上了怒气。

他面露愤恨说到:“这十年来,梁家的胃口越练越大,樊城之中颇有资质的凡人皆被他们掳掠了去,而若是再想提升,那他们的目标只能是同为修行者的我们!”

“我那可怜的孙女便是如此被害!”公孙计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她才二十二岁!就被梁三郎献祭了,还对外传言她是暴毙。”

“你怎知是被献祭?我可听闻梁家二房张媳是患有恶疾不治而亡。”尚优惠嘴角挂上了嘲讽的笑,她状似不解的问道。

“这还不简单,既然是暴毙,为何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让爹娘瞧。”公孙计语气冰冷继续说到:“最主要的是从那开始,我家中后辈屡遭毒手,每一个都尸骨无存!”

“那时为何不向宗门禀报!”明初冷着脸,此时总算是在两人中插上了言。

公孙计抿嘴沉默,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尚优惠也不着急,端起茶碗轻轻抿了口,姿态是说不出的悠闲。

这让暗自观察两人的公孙计心中一紧,眼前这女修虽修为不高,言行却更胜过她身边的男修。

而看她对此毫不意外的模样,恐怕此人知道的远不止如此。

公孙计眼面上依旧带着愤怒和哀伤,心底却不由得开始盘算了起来。

这些年樊城内入选云纹宗的子弟人数越来越少,而世家所呈供奉虽说没变,但比之以往却也低品质了许多。

虽说推诿在邪祟之上,但长此以往难免云纹宗生疑。

那么这次有没有可能是云纹宗以试炼之名,暗中查探樊城之事呢?

他在脑子里想着,开始回忆起尚优惠两人出现的时机以及当时的神态。

这两人以筑基期面对他金丹期却丝毫不慌,甚至游刃有余,更隐隐透露着不屑。

若说仅凭远在千里之外的云纹宗,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自信。

越想越觉得对,公孙计低垂下眼,思索着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小仙长,近十年的经营,樊城已几乎是梁家的天下,我有派遣族人偷偷出城,而结果…”公孙计说着,目光落在了放在桌上的连同木上,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说到:“你们已经看到了!”

看着平平无奇的连同木,三人一时间都无言以对。

过了片刻,还是尚优惠打破了平静。

“不知公孙家主可知梁家家主的五行轮转阵设在何处?”

“我与…我观樊城之中并无血煞之气存在。”

面对尚优惠的询问,公孙计表现的很坦然,他仿佛并没听到尚优惠僵硬的转折。

“此事我也不知!”

“小仙长,今日前来拜访应该不只是询问此事这么简单吧!”公孙计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询问了起来。

“这是自然。”尚优惠同样坦然,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说道:“我等此次前来樊城,是只为完成宗门任务,想公孙家主自然是乐意帮助我等的。”

公孙计闻言并不回答。

尚优惠脸上的笑越加爽朗。

过了片刻公孙计才说到:“想来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公孙家主是个聪明人,我云纹宗也不是小气的,功过自然不能相抵,但将功补过亦或有转机也说不定!”

尚优惠说的含糊其辞,但越是这样,公孙计就越发肯定云纹宗此次所谓的历练另有目的。

尚优惠撑着下颚,笑得越发意味深长。语说出的话却直戳公孙计的心窝。

“何况公孙家现在除了相信云纹宗,恐怕也再没别的出路了吧!”

公孙计闻言,青白相间发丝下,那张脸渐渐的变得坚毅。

尚优惠知道,她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