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原本跳脚的魏菱倒平静下来了,虽然不明白为何堂堂杨家嫡小姐会放着大皇子妃的位置不坐,跑来跟她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人谈合作,但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魏家夫妻都不太看得惯她,她也得找生存的办法。

而她对商人这一职业并不排斥,有钱还好,没钱就会被当初那个所谓的富商用钱压死。

她原本是想搭上谢昼的船,那些人动她之前好歹得考虑考虑,但有了杨翊絮帮忙,自然也没理由再去为难人家谢公子。

杨翊絮帮她处理了那个富商,让他几乎在京城混不下去,要不说权势压人呢。

她唯一的梦想就是活下去,在能力范围下保护好忠心待她的人。当然,她承认她自私,否则当初也不会在等到那壮汉离开之后她才去查看小桃的伤势。

她生得极美,就算站在门口,也能帮忙增加不少客流量,但杨翊絮不愿意将一个人的价值定义得如此之低。

于是此时的魏菱正在蹙着眉拨着算盘,杨翊絮对她挺有好感,也不苛待她,给她的薪水不算低。

但也没有让魏菱接触到真正的层面,她并不是说说而已,既然关琏不愿意合作,她在之后也想先闲置一段时间再将这个计划提上流程。

但那天夏茉走后,一个人的拜见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当然,也重塑了她的所有计划。

站在高处,杨翊絮盯着苦恼的魏菱,忽而绽开一抹肆意的笑。

魏菱似有所觉,一抬头就对上那抹灼灼的目光,她也扯出一个笑,看着杨翊絮无声地张了张嘴。

“很厉害。”

魏菱纷乱的心绪逐渐稳定下来,回以一个真挚的笑。

而这一切,都被关琏尽收眼底,他无聊地摇摇头,“不过徒劳。”

只不过是逆着大流企图冲锋的两只鱼苗,算不得什么。

本有些期待的心脏冷却下来,关琏承认还是太高估了杨翊絮。

“回府。”

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掀开帘子,轻嗤一声:“真没耐心,”顿了顿,男子又望向杨翊絮,朝旁边的人示意,“唤杨姑娘上来。”

声音微沉,有些凉意,搭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着,似乎宣告着这人的耐心也即将告罄。

在杨翊絮踏进这房间时,便肆无忌惮地坐下了,倒像是卸下了包袱。

“东西带了?”杨翊絮抬眼,便见男子戴着面具,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你倒是全副武装。”杨翊絮把东西朝他的方向随意一丢。

展开那幅画,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这皇帝老儿,还真惨。”

像是想起什么,杨翊絮语音一转,“那老头对我有怀疑了。”

“哦?”男子似笑非笑地望向她,“你不是端的人畜无害吗?”

没理他的嘲笑,杨翊絮轻笑一声,“他说我像极了年轻时的皇后。”

男子手上的动作一顿,挑挑眉,“你在他面前用武了?”

“没。”杨翊絮烦躁地捏着桌子一角,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纰漏,“应该就只是怀疑。”

“行吧。”男子又轻轻往椅背上一靠,“只要别又把我拉下水,皇帝老儿喜欢没事找事,”想着想着,他心中又一阵无语,“我都不想说他那个女儿。”

杨翊絮没憋住笑了,“行了,到时候处理就行了,老头还真以为她女儿是香饽饽,谁都爱啊?”

“算了算了。”

“还有蒋轶,怎么处理?”

“顺其自然吧。”男子无奈地撑着下巴,“我又能怎么办呢?”

“行。”杨翊絮挑挑眉,“要去跑马吗?一直待在京城,都要闷死了。”

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男子站起身,“走吧。”

—— ——

刚下朝,踏出宫殿,谢昼就被拦住了,一看还是老朋友。

谢昼勾着唇,笑得淡淡的,“沈大人。”

看着对方脸色变换不停,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祝贺谢大人连连升迁了。”

谢昼客套:“这都要多谢沈大人。”

“这都是谢大人有才,本官也敬佩不已。”沈岩现如今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恭维他了。

而且谢昼很明显的感受到,这玩意儿还是真心的。

啧。

在心底轻嗤一声,谢昼摆手,“要不是沈大人,本官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看一眼还想继续说话的沈岩,又看一眼超越他们两人的众多官员,谢昼轻轻作揖。

“下官就不作陪了,时机到了,下官办个升迁宴,一定先请沈大人。”

沈岩摸了一把胡子,慈爱地开口:“好好好,懂感恩,老夫没有看错你。”

谢昼:“……”

再不走就要赶上人潮拥挤的时间段了,他不愿意将时间花在人挤人上面。

告辞后,谢昼想快些离开,却只是在路上匆匆瞥了一眼,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梁以,轻啧一声,暗道皇帝还真是宠她。

又走了一段路,谢昼就被喊停了。

谢昼诧异地望向那位小宫女,穿着一身浅青色长裙,看上去不足二八年华,生得稚气极了,圆圆的脸颊两侧红扑扑的,很可爱。

“谢大人,小女名唤兰儿。”

“嗯。”谢昼想不明白为何喊停他第一句会是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姑娘有事?”

“我家娘娘有请。”

谢昼沉默一瞬,朝着路过的一位官员喊了一声。

待那位官员转身,谢昼才放大些声量,“姜大人,若你碰着齐厘,便替我向他说一声,皇后娘娘找我,我没办法,只得毁约。”

这位姜大人先是看看兰儿,后又转头看着谢昼,也提高声量:“听到了,谢大人,放心,本官会带到的。”

兰儿抿抿唇,显然不是很开心,谢昼没问,只笑眯眯地开口:“对了,是本官糊涂了,但你没否定,那就应该是皇后娘娘请的臣,对吗?”

“嗯。”兰儿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显然年龄摆在那儿,阅历尚且不足。

“不知娘娘找臣何事?”

“奴婢也不清楚,娘娘只说要感谢您。”兰儿仍有些闷闷不乐,这倒是让谢昼有些怀疑。

他让姜堰帮他传话也有自已的想法,虽然他并没有约齐厘。

至于为什么他会放心姜堰,那是因为上次帮着沈岩给他下马威的就有这位。既然是沈岩的朋友,那就不会在现在和自已过不去。

看着兰儿有些犹豫的模样,几乎在脸上刻着“我心里有鬼”几个大字。

谢昼轻笑出声,惊得兰儿后退两步。

“姑娘怎么了?”

兰儿面色有些苍白,但她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已的不正常。

“走这边。”

谢昼眸色微微一暗,千篇一律的手段,就是不知道,这是一位想要飞上枝头的小丫鬟,还是一心为主的小奴才?

没打算直接拆穿她,谢昼敛了些许笑意,这足以将一个小屁孩吓到,“本官倒是记得坤宁宫应该在这条道,”看着兰儿突然惨白的小脸,谢昼顿了顿,“是不是姑娘这些日子不在宫里,有些忘记了?”

兰儿听着这话,心中终于安定了一些,连连点头。

当谢昼踏进坤宁宫的门槛时,他没有错过皇后端着茶,微微一顿的手。

谢昼笑意不达眼底,但规矩的行礼让皇后也挑不出错。

“谢大人终于来了,本宫等了很久。”皇后在轻轻抿了一口茶之后,才放下茶杯开口。

“不知娘娘找臣何事?”谢昼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思绪却是百转千回,皇后与他绝对没什么恩怨,除非有人要害他。

果不其然,皇后下一句就给谢昼扣上一个帽子。

“本宫听说蔡淇在你手下做过事?”皇后像是停不下来似的,这下又在盘着一串佛珠。

谢昼蹙眉,“蔡淇?是大皇子殿下的那位门客?”

皇后手指一顿,“谢大人不认识?”

电光火石之间,谢昼想起了一个人,他心中一乱,面上却是风轻云淡。

“认识,蔡先生如今深受文人志士的敬仰,谢昼也不例外。”

皇后盯着他,过了许久,才忽然一笑,“那是本宫的疏忽,还找错恩人了。”

“但蔡淇……”说着,谢昼又突然闭嘴了,像是触及了什么不该说的。

“什么?”皇后一心为了顾祎,也没注意已经主客颠倒了。

“哎……”谢昼轻叹一声,“臣不知该说不该说。”

皇后眼神一厉,但谢昼装作看不见一般,苦恼地摇摇头,一副说了会有什么严重后果的样子。

皇后额头浮现一点青筋,想起皇后年轻时的盛名,谢昼话音一顿,也不卖关头了。

“臣在之前路过关府倒是见到过蔡先生。”谢昼话音压得很低,这让皇后有时间重新梳理这件事。

蔡淇和谢昼有关系,是兰儿前来禀告的,谢昼低着头,余光却注意到皇后打量了一眼跪着的兰儿。

他心中明了,联想刚才兰儿也承认是刚从宫外回来,那估计就是她告诉皇后的了。

谢昼没有不忍心的意思,他只是装作突然想起什么的模样。

“谢大人怎么了?”

谢昼抿抿唇,眼神却飘向一旁跪着的兰儿。

皇后眼神微微一眯,颇有些威压。

“我先前还以为兰儿姑娘是梁贵妃的人呢,结果刚才也才知道她是娘娘的人。”这话间的意思很明显了。

“为何?”皇后压着惊怒,眼神锁定这两人。

兰儿却慌了,她连连往前爬上几步,“娘娘……”

皇后一个招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兰儿脸色瞬间灰白,黯淡下来。

“因为,臣之前也看到过这姑娘,”心中叹息一声,谢昼目光轻轻落在兰儿身上,“在关府。”

皇后手里的佛珠落在地上,断裂开来,谢昼望着跳跃的珠子,轻轻叹息。

走在宫道上,谢昼有些没胃口了,却看到匆匆赶来的顾亦潇。

对视一眼,两人若无其事地错过,只顾亦潇原本慌乱无序的步子松弛了不少。

在擦肩而过时,顾亦潇明显听见一句话,那句话里有很多情绪,带着叹息,无奈,以及明显的不高兴。

“是齐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