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筝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满脸担忧的宋氏,便对安嬷嬷说道:“嬷嬷稍等,我母亲身子不好,需过与她交待几句让她安心。”

安嬷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宁筝颔首:“谢嬷嬷体谅。”说完便快步走向宋氏。

宋氏见宁筝过来,忙迎了上去,握住宁筝的手说道:“筝儿,母亲都听到了,皇后娘娘让你进宫,怎么这么突然?”

宁筝一时语塞,她是不敢将自已的猜测告诉宋氏的,宋氏若知道她偷听了皇室的阴私,冒死去给萧云祁送信,估计会吓得大病一场。

宁筝笑了笑,回握着宋氏的手,说道:“母亲,这是好事啊!皇后娘娘垂爱,多少人求之不得,女儿进宫得娘娘的教诲,想来以后不会有人再编排那些往事了。”

普通的官家女儿,能被中宫带在身边学礼仪宫规,德行规仪自然是无人可以指摘的,宋氏想到自宁筝回府后,宁家众人明褒暗贬的态度,忽然觉得此次进宫也许真如她所说,是好事。

想到这儿,宋氏的眉头舒展了些。

宋氏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你自已看顾好自已,三餐需按时,但忌贪嘴,一饮一食皆要当心。”最后一句话,宋氏刻意压低了声音。

宁筝心里一暖,喉头有些哽住。

宋氏的话就像春日里的小火炉,驱散了她心里对未知的恐惧。

她冲宋氏点点头,柔声道:“母亲也是,看顾好自已,莫要多思,莫要太过记挂我。”

宋氏的眼眶微红。

宁筝怕宋氏落泪被安嬷嬷瞧见,忙松开了宋氏的手,头也不回地往自已的马车走去。

宁筝被如意扶着胳膊,刚抬起脚欲上车,却被安嬷嬷叫住:“宁大姑娘,坐宫里的车驾,还有,不必带婢子,老奴会给姑娘安排贴身伺候的人。”

安嬷嬷的话说得不容拒绝,

宁筝只好讪讪地按安嬷嬷的安排换了辆马车

进宫之后,安嬷嬷一路带着她越走越偏僻,远远看到一个宫室,也没什么人气,宫人和内官全都绕着那处走。

宁筝疑惑道:“嬷嬷,臣女初进宫不去拜见娘娘吗?”

安嬷嬷冷着脸说道:“娘娘自行营回来便身体抱恙,无法接见大姑娘,大姑娘先安心在宫里住下,旁的容后再说。”

宁筝追问道:“臣女可是要住在重华宫?”

重华宫是皇后的寝宫,宁筝以为皇后至少会做做样子把她安排在重华宫中,哪怕是一个小偏殿。

安嬷嬷听到她的问话,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宁筝心中不安,看看高耸的宫墙,只觉自已从一个牢笼出来又进了一个新的牢笼。

“到了。”安嬷嬷在方才宁筝看到的那个宫室前头停下。

宁筝抬头,就见宫门匾额上书着三个大字“长宁宫”。

不知怎的,她的心尖一颤,莫名的熟悉扑面而来。

“姑娘就安置在此处,有什么吩咐可叫宫人知会老奴。”安嬷嬷依旧态度冷淡,示意宁筝进去。

谁知她话音还未落,宁筝率先迈过了长宁宫的门槛,走了进去。

安嬷嬷的老脸上划过一丝鄙夷,心道:“果然是个没规矩的。”

宁筝就像被魇住了一般,连安嬷嬷何时告退离开长宁宫的都不知道。

她在长宁宫内四处游走,打量着长宁宫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觉得很熟悉,又觉得很陌生。

直至走到了一个树桩子前。

那树桩已经有成年男子的腰身粗,一看便是长了十年往上的老树,但它几乎被齐根截断,残存的部分上伤痕累累,有被火烧碳化的痕迹,也有刀尖堪劈的痕迹。

为何宫里会有这样一个残损的树桩?

宁筝着魔似地蹲下,摸着树桩上已经模糊的年轮。

又缓缓抬头,仿佛还可以看见这残木曾经繁盛的样子。

忽的,她觉得脸上有些湿润,抬起手一摸,才发现自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泪了。

她从来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性子,怎么对着一个残木桩子哭了?

眼泪就像开了阀一样,越流越多,她擦拭不及,最后索性伏在那木桩子上让眼泪流个痛快。

突然,她感受到自已的背被温暖覆住。

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我回来了,不怕。”

宁筝的心被猛地一撞,哭得颤抖的肩膀也陡然顿住。

这句话,她似乎等了很多年。

她的心底有个声音,一遍遍重复着“为什么?”

何事为什么?宁筝不懂,只觉得头疼欲裂,一下支撑不住,便倒在了身后的男子怀中。

萧云睿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他一听到皇后传召宁筝进宫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宫中,一到长宁宫就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萧云睿心中不禁抽痛。

如果可能,他倒是希望筝儿永远忘记李舒月,永远忘记长宁宫的一切。

萧云睿揽着宁筝的手紧了紧,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拾步走向了寝殿。

宫门处,一抹玄色身影如鬼魅般闪过。

萧云祁看着长宁宫内的一男一女,狭长的眸子里掀起狂怒。

在洧川时对宁筝起的那一点微末情愫瞬间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