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破晓,鸡鸣狗吠。

打烊的酒肆开门迎客,仅有的几名小二已开始忙碌起来,灶房内菜香四溢。

尊贵的可怜公主却刚刚睡着,在许长生时而的一句“该起了”后强打起精神,晃晃悠悠如提线木偶,落座吃饭。

东宫胜吃着素菜津津有味,其余几人吃的心有余悸,唯有王孙玉莲趴在桌边呼呼大睡。

许是白日的缘故,原本晚上次次被梦惊醒到心惊胆战的小小孩,此刻睡得安心些许,几人见她这般也不打扰。

东宫胜先几人吃完,看着桌边人事不醒的王孙玉莲手边那不曾动过几口的饭,默不作声伸手去拿,声音轻轻地。

呼呼大睡的小小孩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老狐狸精将自已的饭夺走,有些不明所以。

心想着那老狐狸精大概是想为本宫夹菜陪不是的公主殿下还未回过神来,就见那被父皇委以重任带他游历的太子太师,已开始大口朵颐起来。

她愣愣看着夺食的东宫胜,迷迷糊糊的眼,从未有过的清明,万般委屈涌进胸腔,咬牙质问:“我还没吃呢,那是我的饭,放下。”

东宫胜却没停,就着几片菜叶子将那小小一碗饭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放下碗筷:“我以为你吃完了。”

“我还没吃呢。”王孙玉莲气急败坏,那碗饭她只吃了两口,虽不打算再吃了,但那是她的碗,那是她的饭。,若没她的允许,谁都不能碰。

老狐狸精,欺人太甚!

许长生撇嘴,想着刚刚只吃了几口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公主殿下,又见她委屈巴巴,终是没有旧事重提,只善善笑道:“我给你盛一碗饭。”

王孙玉莲不为所动:“你为什么偷吃我的饭。”

“怕你不吃,浪费了。”

“那是我的饭,浪费了也不关你的事。”她据理力争:“再说了,本……我刚刚都说了你为什么还吃?”

东宫胜道:“既是入了我的口,想来你也吃不下了。”

“谁说的……”她沉默片刻,说地毫不犹豫。

旁边几名用早饭的客人一直朝着这边瞧,虽并未发言,但见风轻云淡的东宫胜,心中不免觉得眼前这个孤零零带着几个娃的男子父爱如山,带着孩子不知要去何处,孩子却不省心,着实是打的少了。

看着王孙玉莲,他们又仿佛瞧见隔壁家谁的可怜父亲,被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调皮孩子无理取闹浪费嫌弃可口饭菜,这般能折腾的小小孩,活脱脱是见家里有点底子便使劲儿挥霍的败家子……败家女。

东宫胜却并未回答,只淡淡地说:“侄女若是还想吃,再盛一碗便是,若不想,待会儿在马车上也可歇息。”

“你……”

王孙玉连站起,眼角余光偶然瞧见一边吃饭一边有意无意看向她的客人,心中更为不快,她又不曾伤天害理,亦不曾仗势欺人,她着实不知为何旁人看她的眼光这般异样?

她不语,饭也没吃,“蹬蹬蹬”上了马车,安静乖巧。

此刻,皇宫里那个将她丢入龙潭虎穴的可恶父皇容貌越发清晰起来,真是老眼昏花的老头子被老狐狸精迷了眼,竟让她这金枝玉叶日日委屈。

等她回去,她定要让那笑里藏刀的老东西知道,这一路他的宝贝女儿是何等的心惊胆战,惶惶不安在他乡异地有多么的孤立无援,受了怎样的欺负,如何的生不如死。

王孙玉连想着想着便在马车上睡着了,只是马车颠簸,总也睡不安稳,耳边却响起了他从未听过的歌:

“雨随风,人随事,兵荒马乱也不怕嘿,熬一熬啊,等一等,盛世归哪就当哪民啊,亲友在,地也分,扛着锄头有干劲儿,早起晚归熄灯睡,衣食无忧过日子,过日子。”

“雨随风,人随事,兵荒马乱也不怕嘿,熬一熬啊,等一等,盛世归哪就当哪民啊,亲友在,地也分,扛着锄头有干劲儿,早起晚归熄灯睡,衣食无忧过日子,过日子……”

马车前行着,几名少年人看着东宫胜,满眼陌生,他们从不知,原来师父竟会唱歌?

……

许是歌声入耳,许是太过劳累,许是人多不再恐惧,那颠簸到让人难以入眠的马车上,王孙玉连睡的也算安心。

又到一处歇脚之地,不知不觉已入秋来,几人下马车透气,顺便吃口热饭,东宫胜交代完酒肆内的老板,一人往远处走去:“待会儿饭做好了,叫我。”

“知道了师……叔叔。”

许长生几人在厅里听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说着荡气回肠的故事,仿佛身临其境。

王孙玉莲也坐其中,却无心听书,顺口说自个儿要去后厨看看,许长生几人也不反对,只因眼前之人金尊玉贵,定不会有性命岌岌可危之时。

王孙玉连进了后厨,负责做菜的厨子不明所以,见身后没有大人相随便问:“小姑娘,你是有何事?”

单纯的小姑娘忐忑地从身后拿出水囊,其中一名切菜的厨子知她来意,接过她手中水囊,拔了木塞,在囊口安上漏斗,用勺灌了好些热水:“好了小姑娘,出去找你大人吧,这水烫,喝的时候要小心。”

小姑娘点点头,接过厨子还回来的水囊,又拿了几文铜钱出来,那边炒菜的厨子摇摇头:“几口水,没事儿。”

另一名厨子继续切菜:“是啊,小姑娘你先出去吧,你们那桌的菜马上就做了,不会等太久的。”

“我其实是想要买一些东西……”小姑娘笑着,看向菜篮子的一根黄瓜:“可以吗?”

厨子看着明眸皓齿,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笑了:“当然可以,但现在不用付钱,到走的时候一块儿结账就行。”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