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吃点东西吧。”

秋兰按照上头的令,每到用饭时命人端些香气扑鼻的饭食进来,可床上的人每次都将被子蒙过头顶以示抗议。

薄薄的被子热热的,屋中的冰块凉凉,她的心,宛如刚从冰室里拿上来的冰块。

“退下吧。”秋兰有些失望,其他人脚步轻轻离开。

二十四个时辰,王孙玉莲已经足足两日滴水未进,粒米喂食,她好饿,可她不能屈服,她要逼到父皇现身,将那老狐狸精赶出宫去,待将来…

“咕咕咕……”

只是肚子着实不争气,一次次地呼唤。她皱着眉,摸着空空的小腹,闷闷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秋兰领着那衣冠禽兽走了进来。

“殿下,吃些东西吧?”

他接过宫女手中托盘,恭恭敬敬跪在床前,托盘上放着一碗不凉不热的白粥。

“休想!”

她饿得四肢无力,满脑子都是他得意洋洋的歹毒模样,乍见这老狐狸凑到自已跟前来,只恨不能将其踹到九霄云外,哪能接他的吃食?

她无视周边的宫女们,蔑视跪在地上的宁国公,自顾自闭眼睡觉,却听那人又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殿下还是吃点东西吧。”

“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闭着眼,却听他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臣在大雨里刚好碰上一只哭着的猫……”

“放肆……”被一次次冒犯的公主殿下忍无可忍,欲想起身,可身上着实无力,只得作罢:“反正我是不会吃东西的,尤其是你碰过的东西!”

一室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睁开了眼,就见那些候着的宫女们正吃着山珍海味,跪在床前的老狐狸精甚至连姿势都不曾换过,那碗白粥也已彻底凉透……

她看着她们,欲开口斥责,又知这帮刁奴以受他人摆布,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故而悻悻闭口,只将手指塞入耳中,遮耳闭目,为求安宁。

只是众人咀嚼食物的声音扰的她腹中馋虫蠢蠢欲动,双耳虽被堵住,可那声音却隐隐约约绕得她脑中思绪烦乱。

想着旁边跪着只老狐狸精,她实难视而不见,忍无可忍之下,冷笑出声:“怎么,太子太师,本宫不吃,你是不是要拿漏斗往本宫嘴里灌?”

“臣不敢。”

“本宫看你敢的很。”她粗气一声,问:“敢问太师,您觉得人贵在何处?”

“殿下所问甚广,臣不知是什么样的人。”

“那太师就说说,什么样的人贵在何处?”

“乞者贵在一餐无忧,贫家贵在身体康健,富家贵在子孙争气,兵者贵在九死一生,将者贵在善战,而不好战,官者贵在忠君为国,君者贵在心存万民,掌权而不滥用,才能使百姓忠国之心永存不灭。”

“没了?”她摇摇头:“人贵在知之明,贵在自重!”

“臣不懂殿下所言何意。”

“听说那日大雨,你回去也没吃东西,直至现在?”

东宫胜道:“殿下因臣之故被罚,臣寝食难安。”

“你与本宫的父皇有八拜之交,可你的位置却没摆正,你来的第一堂课便是在本宫这来出苦肉计,你是觉得你的分量足够让父皇重重罚本宫,觉本宫年幼必会委曲求全,觉让本宫饿几顿便知百姓疾苦,不再为逆父皇,好好听讲?”

她不屑地问:“太师以为自已可有自重,自知之明?”

“臣想让殿下知道,殿下无论作何,只需金口一开。”东宫胜诚恳道:“殿下这般聪慧,将来必是大永之幸。”

“这些,本宫需要教?\"

秋兰一眼扫过,吃着山珍海味的宫女们悄悄退了出去。

“殿下聪慧,陛下期许您也知晓,为何不潜心学习?”

“本宫不想学。”

“江山之重……”

“这江山是你们男人的江山,与本宫无关。”

“殿下已在其位,应担该担之责。”

“担什么责?多少人位高权重却还胡作非为,本宫只是在宫里吃吃喝喝便要担责?”她把头埋进枕头里:“人人都说本宫重担在身,可谁又问过本宫愿不愿意?本宫才没那么多闲情逸致,锦衣玉食的时候不好好逍遥快活,难道等历尽沧桑了去感慨人世万千吗?”

“殿下若只顾眼前,将来如何是好?”

她又将头抬起:“本宫不想玩你们大人的游戏,你们既然喜欢玩,那你们就自个玩去,别打扰本宫一日三餐,若说本宫要担什么责…许是及笄后听从圣旨,下嫁于人。”

大永开国其实并不光彩,她虽年纪不大,可父皇的那些手段,后宫的那些算计,她都明白,她只是不喜欢算计人,也不想被别人算计牵着走。

如今当了这公主,身边全是阴沟事,她知晓将来无非就那么点事儿,若将来是要联姻嫁人为妻,她也认了,可若让她现在就去折腾,她不愿。

“人当随心自在,即使难自在,也要逍遥一些。”

东宫胜不语,她叹息一声:“咱们好聚好散,本宫知道,你是领了父皇的命,你就去说你拿本宫无法,好聚好散,这不就成了吗?你为什么非要折磨本宫,折磨你自个儿呢,这不是有病吗?”

本就全身无力,一小会儿又说了这么些话,她忍不住又将头埋进枕头里:“你答应,本宫就喝粥,你不答应,本宫就饿死……”

“您这般,是因为您没有真正见过。”

“所以这是我的责任,所以这都是我的错?”面对这只老狐狸精,她实在无话可说。

“殿下,臣想跟你打个赌。”东宫胜道:“臣相信,只要殿下见过了,一定,会愿意玩打人的游戏。”

“无非是苍生疾苦,苍生疾苦,可这天底下,谁又不苦?你们都说平民百姓苦,可平民百姓有平民百姓的苦,王侯将相有权有势,衣食无忧,难道就没有苦吗?无非都是这头望那头,都想换一换,可换过之后,就不会苦吗?他们苦关本宫什么事儿?别什么事儿都往本宫身上甩,你们这么厉害,自个儿解决去,滚。”

沉默了许久,他点点头,又道,“殿下敢吗?”

她沉默一会儿,颤颤巍巍起身过来端粥喝,只是她有气无力,又说了不少话,那费尽心力的模样显得摇摇欲坠。

东宫胜赶忙放下手上托盘,端着粥递到她嘴边,转头朝着外面喊:“传膳……”

“咳咳咳咳咳……”

外头的脚步声井然有序,如狼似虎的公主殿下喝粥喝的急,把自已呛得泪眼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