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半旬,几位长辈开始攀谈,时愿乖巧地为他们斟满了茶水。

她乖乖坐在那,可连续一圈的酒精下肚,此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实在强撑不住时,时愿轻声在时怀明耳边说了句什么,便对着众人微微点头致歉,站起身出了包厢。

出包厢的一瞬间时愿挺直的脊背便弯曲下来,脚步虚浮地扶着墙艰难往卫生间走去。

到了卫生间时愿弯腰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往脸上泼了两把冰水,才觉得好受一些。

待补完妆走出卫生间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时愿怎么也没有想到顾怀宴会出现在门口,他斜倚在角落墙壁,手指间夹着根正在燃烧的烟,看样子已经等在这里许久。

听见动静,一双黑眸斜睨过来,时愿一怔,竟愣在原地不动了。

顾怀宴勾了勾唇,在一旁熄灭了烟,便径直朝着时愿走了过来。

“时小姐好点了吗?”

时愿还是很懵,呆呆回答:“好,好多了……”

“那有时间聊聊吗?”顾怀宴的声音很好听,礼貌询问也很难让人拒绝。

然后时愿竟就真的鬼使神差般,跟着顾怀宴一起去了阳台。

阳台门一推开,一阵夜风吹来,时愿顿觉呼吸都放松了,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

猝不及防,经过顾怀宴身旁时,一件沾染体温的外套落在肩头,顾怀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风凉,披上外套。”

时愿不自觉回头,望向那双沉静的黑眸,心里没来由地心慌了一瞬,立即伸手就要脱下来,“不用,我——”

“时小姐。”大手落在肩头,微微往下按压,“一件衣服而已,不必如此生分。”

大手上的温度若有似无擦过脖颈肌肤,灼人的厉害。

时愿眼睑颤了颤,微微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那双手,不过衣服却没再还回去。

这是男人基本的风度,她一再拒绝,反而显得矫情。

其实现在经风一吹,时愿大脑清醒过来后便开始后悔上这个阳台了。

她表现的再自然,可她终究无比清楚,她与顾怀宴不是单纯见过一两次面的陌生人。

他们纠缠了三年,发生了无数种事情,到了最后,还是以那种惨烈的形式收场。

重来一世,他们最好的选择便是一别两宽,再不纠缠。

可事情发展总是不由人控制,就连下意识的反应也是。

她莫名其妙的就跟着来了阳台,然后必要经历这一段难捱的沉默。

“时小姐,恕我冒昧问一句。”顾怀宴突然开口,望向时愿,“你很讨厌我吗,或者说是……怕我?”

时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面上仍保持平静:“顾总为何会这样说?”

“感觉?”顾怀宴轻笑,微微俯身靠近,“既然时小姐不讨厌我,那也就不必怕我,我对时小姐的心思真的很单纯。”

时愿微微蹙眉,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时小姐还是不明白。”

距离拉近,顾怀宴又靠近了些,熟悉的鼻息交缠。

“我想正式追求时小姐,希望时小姐能给个机会。”

“什么?!”时愿被惊的这一声险些破音。

“这么惊讶啊……”顾怀宴懒懒轻笑,“我还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

时愿抿了抿嘴唇,生气道:“还请顾总不要开我玩笑。”

“玩笑?”顾怀宴挑了挑眉,漆黑的眼直直望向时愿,“我从未像如此这般认真过。”

时愿不说话了。

她脑子乱的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顾怀宴。

很多事情都变了,可她与顾怀宴的孽缘,哪怕从来一世都不可改变吗?

时愿垂下眸,即使穿着大衣,身上还是不可抑制地一寸寸变凉。

顾怀宴就那样看着她,漆黑的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浓浓情绪。

良久,他轻声开口:“时小姐不必太过紧张,你不同意,我总不可能强迫你。”

呵。

‘不会强迫’?这种话从顾怀宴嘴里说出来真让人觉得意外。

大概是看出时愿的想法,顾怀宴垂下眸,声音似低语:“起码……我不想再强迫你。”

“你说什么?”

顾怀宴声音太轻,时愿没听清楚。

“没什么。”顾怀宴若无其事地笑笑,“从见到时小姐的第一面我便对你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追求你我是认真的,希望时小姐能认真考虑。”

“当然,我不会拿旁的来压你,你也有权利拒绝,一切随你自愿。”

时愿眉头皱的更深了,她抬起眸,认真看着顾怀宴,希望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来点什么。

可是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那双深沉的黑眸里此时只有她,干净且纯粹。

过了会儿顾怀宴离开了,时愿一个人站在阳台,脑子里还是乱成一团乱麻。

是先前的她太天真了,她与顾怀宴的孽缘,哪怕从来一次都理不清晰。

即使事情发展不同,相遇不同,顾怀宴还是会主动找上她,并且缠上她。

说是不会强迫……

时愿低头苦笑,谁又信呢……

顾怀宴的劣性是埋在骨子里的,他想要的就必须得到,谁也逃不掉。

时愿只希望这一世的她能在不得罪顾怀宴的情况下,拥有更多的主动权。

回到宴会厅时顾怀宴与陈最已经离开了,时愿跟时怀明说身体不舒服,便提前一人离开了宴会。

她没打车,也没叫代驾,一个人安静地走在马路上。

走得累了,她便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青丝在风中飞舞,红裙在脚下摇曳。

时愿再回想,回想上一次她与顾怀宴的相遇相知。

即使经历了两世,时愿仍理不明白她对顾怀宴的感情。

有恨是肯定的,爱,好像也有一点……

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时愿拎着高跟鞋走的飞快,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已经跟在她身后许久了。

副驾上的顾怀宴夹着根烟,漆黑的眼眸牢牢锁定在前方时愿身上。

主驾驶的陈最,一边慢悠悠地开着车,一边则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人。

他还是第一次陪人做这么无聊的事,可如果对方是顾怀宴,那就一点都不无聊,相反还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