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传讯,白洛林将结界划开一道口子,见纸鹤扑哧着翅膀往她这边飞,早早就摆好姿态端坐在院子里等天道宗送人过来。

刚落地,三长老极其恭敬的对着神女行礼,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见到真人,这神圣的光环,让他甘愿臣服,不免有些激动,连说话都略显迟钝,没以往利落。

“神,洛林神女,这是给您送来的徒弟,不知可合您眼缘。”

白洛林视线落在小男孩的身上,细细打量着,小孩似乎不适应这样的目光害怕地躲在三长老身后,任他拉拽都不出来。

“现下看着,年纪和身板好似都比入世镜里看着的小了很多。”白洛林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就是这样没有表情的样子,让三长老内心发怵,双手微微颤抖着,这,看中的不会是另外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吧,怎么办。

那孩子心性可不太行,有点偏执,以后怕是会走错路,如若好好引导倒是无碍,可,给神女带,终究是有些冒险了。

搏一搏是心下最坚定的想法,三长老即刻强装笑脸,缩敛肩膀百般说道:“不小,不小,正正好。镜子中看到的和实际看到的或多或少是有些差距的,世间卖衣服的,卖家和买家穿在身上的也有差别的。”

“对,就是世间流行说的那什么,卖家秀和买家秀。”

说起衣服,白洛林忽然想到,原先给他准备好的衣裳还得等他在长大一点才能穿了,“劳烦长老亲自跑一趟了,辛苦。”

说罢,空中就显露出一款瓷白瓶子,“这是玉净瓶,里面装着四海之水,对水灵根修者大有利处。”

“这,给我的?”

白洛林微微点头。

他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神采,额头和嘴角两旁深深的皱纹里似乎也满含笑意,“多谢神女赏赐,我这就下界参悟修炼,不多打扰了。”

话刚说完,人就不见了身影。

失去了遮挡物的小男孩,完完全全暴露在白洛林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似乎透过曾经困苦的岁月,一路走到他跟前,让无依无靠的人忽然之间想要有个遮风避雨的屋檐。

他紧张地看着白洛林,声音小得像落叶沙沙声,“他们都叫我狗蛋。”

白洛林看得出小男孩的紧张与局促不安,没继续追问下去。她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粒油纸包裹的糖,轻声道:“吃糖吗?”

小男孩怯生生地挪了一小步,眼神四处转溜,用惊奇的目光注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小心翼翼的接过糖,掰开糖衣丢进嘴里,甜蜜感从舌尖弥漫到全身,消磨了紧张的感觉,他谨慎的问道:“姐姐,你是神仙吗?”

白洛林挑眉轻笑,“难道还不够明显嘛。”

得到肯定回复后,小男孩咧开嘴笑了起来,“我见到神仙姐姐了。”

白洛林瞅他一笑起来露出没大门的牙,又被逗笑了,她伸手抚摸着孩子的头顶,仙人抚尔顶,结发受长生。

“糖甜吗?”

“嗯,甜。”

“以后我叫你,唐不苦,好不好?”

“好!”

“往后你叫我师父,行不行?”

“行。那师父,我以后可以吃饱饭吗?”唐不苦睁着大眼睛,眼巴巴的问道。

白洛林有些疼惜的拎起他那单薄的手,“跟着师父混,饿不死你,大鱼大肉不成问题。”

一顿豪言壮志输出,白洛林感觉自己牛逼坏了,尤其看到唐不苦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崇拜,她越发觉得,这个徒弟收对了。

不到片刻功夫,三长老就回到了议事堂,他连进门都带着风,大步朝前,“好险啊!差一点我就回不来了,多亏得我嘴上生花,保住了我们天道宗百年基业。”

大长老见他后面没有带着小尾巴,大致猜到神女已然将小孩子收下了,想知道具体过程怎么个险法,顺口问道:“怎么说。”

三长老清了清嗓子,把神女质疑小孩子年龄和身板对不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得亏这两孩子脸都一般脏,看不出具体模样,加上我机灵,不然这事得完。”

贼嘻嘻道:“神女还给了我宝贝。”

说着就从储物袋中恭恭敬敬地拿出玉净瓶,以最夸张的姿势将瓶子全方位的展示给他们看。

“都瞅瞅,都瞅瞅,这是我命中应得的啊。”

六长老眼睛都快贴在瓶子上了,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准备伸手去摸,被三长老一巴掌给拍掉了,“这可是神女赐给我的,你不能摸。”

得瑟得捧着瓶子环绕了一圈,几乎每个人眼前他都晃了遍,直走到了那个大一点的孩子面前,他们都忘却了还有一个孩子在。

他讪笑着掩饰尴尬,忽然想起之前说的那些话,这孩子不会记仇吧,怨恨他凭借一张嘴,断送了原本属于他的大好机缘,转念一想不至于,半大点孩子,能起多大风浪。

“这个孩子还是给送回去吧!”三长老说道。

大长老随口应对,“事情既已了结,那这个孩子是该送回去了。”

‘送回去’这三个字,像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裹挟着绝望和痛苦凶猛的冲刷着大奴,他不傻,懂得回去后的生活和修真者的生活天差地别。

害怕极了的他立即匍匐在地不停地磕头,“求仙长们不要送大奴回去,大奴会干很多活的,烧水打扫洗衣。”

“对了,大奴还会种地放牛羊做食,什么都会干,仙长们好心,求求了,求你们了,留下大奴吧!”

“求求了,求求了。”

“咚咚咚。”磕头的声音越来越大,站着的人也无任何反应。似乎这种场景见怪不怪了。

二长老听到这磕头的声音别提有多烦了,暴躁道:“磕什么磕,男子汉,大丈夫,脊梁骨挺直喽。”

“叫你那徒弟过来,把人赶紧送回去,磕得我心烦。”二长老转眼就对六长老说道。

六长老运气传音,“闰土,速来议事堂。”

依然在瓜田间辛苦劳作的闰土第二次丢下手中的锄头,撒丫子就往议事堂跑。

时间慢慢流逝,大奴额头已经磕出了鲜血,一缕缕殷红的血液从伤口里流了出来流入眼睛,混合着泪水挂满脸颊。

闰土刚进来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带来的小孩满头是血的坐在地上发愣,他询问似的望着自己的师父。

只见师父对着大奴的方向挥了挥衣袖,闰土立刻明白了。他小心的扶起大奴轻声道:“走吧。”

大奴停止了哭泣,他知道即使今日是磕死在这里,这群人都不会有一丝动容的。

他跪坐在地上,看着这群见死不救,却又高高在上的修真者,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恨意,他们偷龙转凤蒙蔽神女,断送了自己的好机缘。

大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严厉地看着他们,视线最终固定在三长老身上,还有他手中的那个玉净瓶。

他甩开闰土的手,倔强的站起身来大步跨出门,一瞬间,三长老觉得有一丝凉意袭来,不由得拢了拢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