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游琴去过祁肆家,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会被游风缠上。

说是,担心她羊入狼窝。

游琴在心中腹诽道,你姐姐我都已经活了两辈子,再变也变不回羊了。

次次放学她都能在校门口看到游风,仿佛认定她和祁肆之间有瓜葛,生怕她再偷偷跑出去然后彻夜不归。

被当成小孩儿似的接送,从心理上游琴就受不了这种行为,还有些羞耻。

更有甚者,传闻她谈了个校外男朋友,每天放学都会来找她。

现在全班都是这么认为,搞得游琴头都大了,害得她又被传到办公室谈话。

可即使现在她再解释,老师也是全然不会相信的,班主任的话里话外都好像在庆幸那时将她和祁肆的座位分开。

她已经被列为不良少女。

游琴不在乎这个,对她来说有些美好将要不复存在了,所以她要快一点。

快点完成想做的事。

游琴从后门走进教室,发觉大部分同学都在偷偷观望她,他们的碎言碎语都清楚地钻进了游琴的耳朵里。

她屏蔽掉周围的声音,把视线转移到坐在前方的祁肆身上,只能看到背面。

祁肆的注意力好像一直在书上,他埋头看书,压根听不到任何噪音。

游琴坐回自己的位置,她现在被班主任调到最后一排,靠着后门的座。

老师大概是觉得她影响不好,怕她带坏班级风气,所以便调到这里。

好像……和前世没太大区别。

游琴轻抚着手腕的红绳,这个动作她重复过千百遍,是她安全感的来源。

一下课,顾春意就来找游琴,沈盎然跟在她后面,进门奔着祁肆去了。

“你怎么坐到这儿了?”

“老师安排的。”

“啊?”

顾春意满头雾水,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把她调到最后面,幸亏游琴不近视。

“你现在没和祁肆坐一块儿了。”

“嗯。”游琴不想提这事。

“哎…祁肆的同桌是……”

顾春意没把话说完,就看到游琴一下趴在桌上将头埋进臂弯里睡觉。

“哎!!!”

“你怎么能这么对人家阿……”

顾春意有点委屈,但见游琴貌似身体不太舒服,忍着不再去打扰她。

“春意……抱歉,我……”

“没事,你好好休息。”

顾春意拍拍她的肩,象征性地安慰了一下她的心情,她现在不受老师待见,自然是高兴不到哪里去的。

沈盎然和祁肆聊完,再走过来看到游琴的眼神都不一样,并且摇了摇头。

过后,顾春意和沈盎然离开。

以为总算能清静几时,还没趴到五分钟又被班长叫起发作业本。

“不好意思,平时我都是麻烦后门的同学帮忙发一下作业……”

班长是个书呆子,傻愣愣的,他也不管是谁坐在那儿,就指定一个人发。

游琴见他并无恶意,站起用双手接下那一堆厚厚的习题,不拿不知道,一拿才发现这堆东西到底有多重。

“之前都是谁坐这里?”游琴咬牙问道。

“之前是林危静坐在这里,不过她拒绝了我的请求,因为她说抱不动。”

“……”游琴呵呵一笑。

所以,他的请求就没被接受过。

游琴的十根手指已经开始发麻,她懒得和班长多话,只能赶紧把习题发完。

因为双手要抱着习题,所以她只能走到别人面前让他们自己从上面拿走。

就在她快坚持不住时,她看到下一本习题上面的名字写着——祁肆。

游琴抱着习题走到祁肆旁边,看到他正专注地动着笔,应该没注意到她。

游琴本想叫叫他,喉咙一哽,竟不知该用什么称呼来开口。

犹豫之间,她的手臂不自觉地颤抖,旁边坐着的林危静也在埋头学习。

两人像约定好一样,都不抬头。

过了半分钟,正当游琴打算转头先发其他的作业本,林危静却抬头了。

“游琴,你是要发习题吗?”

游琴点头,示意她自己过来拿。

林危静先看了一眼祁肆,因为游琴在他旁边,更方便伸手拿习题。

“祁肆,能麻烦你帮我拿吗?”

祁肆没动,手中的笔也未停下。

气氛有些凝固,游琴实在抱不动了,她咬了咬下唇,有些气闷。

“游琴!我来帮你发吧!”

班长的声音又响起来,他刚刚被老师叫去干活,现在才回到教室。

可在这时,祁肆迅速站起身来,双手覆盖游琴的手背,托在习题册底下。

她的力卸了下来,轻松许多。

不过双手被覆住没法移出,就只能和祁肆这样隔着习题册面对面对视。

“我的名字,就这么难叫出口?”

祁肆的表情冷得快要结冰,他好像非常地生气,越生气越不说话。

这一句,没忍住。

游琴撇开脸不敢与他对视。

“祁……哥。”她缓缓开口。

游琴这两个字说得极小声,只有隔她如此近的祁肆才能听得见。

她遵循之前的约定,这般称呼他,也许不是因为约定,而是她愿意。

她的声音虚虚实实,因为声音有些抖,尾音似带着一股挑逗的调儿。

覆住她的手指动了动,指尖的触感像是细微的电流划过,让她心神不宁。

祁肆听到她这么一叫,眼神晦暗不明,但气场明显缓和下来了。

站在一旁的林危静和班长,被祁肆的气场给震慑住了,一句话都不敢开口。

“我……我自己来发吧。”

班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堆发到一半的习题册从两人手上夺走,然后迅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松开习题册的游琴总算得以解脱,她摊开通红的双手,指腹还有些充血,祁肆刚放松的眉头又紧皱起来。

游琴见状抓住祁肆的手腕,看他没有抗拒的意思便将人带离教室。

林危静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牵着手走出教室门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教室外的走廊,游琴松开祁肆的手,脸上是少见的严肃和认真。

“祁哥。”

第二次叫,就变味了。

祁肆浑身不舒服,他觉得游琴好像真的把自己当作哥哥一样来看待。

“别这样叫我。”他回道。

游琴听他话,变成叫他的名字。

可这样,祁肆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你想说什么?”他暂且不管称呼。

“我想纹身。”

“祁肆,放学陪我去吧。”

“不行!”祁肆立马说道。

“为什么?”游琴不理解。

“不为什么。”

祁肆转身不去看她,只要一想到她是为了那天晚上的男生,他就控制不住。

他记得,那个男生的手上也有纹身,如果不是为了那个男生,还能为谁。

“你为什么想纹身?”

游琴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还以为是祁肆对纹身的偏见。

怕他觉得自己是个坏女孩。

“就是想纹。”她偏不说理由。

“……纹。”

“你陪我。”

“……”

祁肆迟迟未开口,身后有人在轻轻扯他的衣角,他抬手捏了捏鼻梁。

“好不好?”游琴松开手。

“……好。”

他还是妥协了。

放学后,游琴跟着祁肆,发现他没有往校门口的方向走,而是去停车场。

走了三分钟,祁肆在一辆黑色自行车面前停下来,他蹲下拿出钥匙开锁。

游琴看他开完锁坐上自行车,他双手握着车把,一脚踩着踏板,一脚撑地。

游琴后退一步,说实话她有点怕。

“你什么时候买的自行车?”

“你来我家那天。”祁肆按了下车铃。

他看向游琴,眼神是说不清道不明。

游琴立马转移话题,自行车还没来得及安上后座,她不敢想自己该坐哪。

“上来。”祁肆歪头示意。

“上哪?”她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两字。

“前面。”

看着她害羞矜持的模样,祁肆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愉悦,总算扬起嘴角。

“怕了?”他笑得很邪。

“怕。”

“那就不去纹身了。”

“不行,要去。”

游琴立马答上前一步,生怕他反悔离开。

“就这么重要?”祁肆像话里有话。

“最重要了。”她答道。

祁肆收起上扬的嘴角,“那就不要浪费时间,过来吧。”

游琴并腿坐上前面的车架,她的身体被祁肆的双手圈住。

“抓紧了。”他用力一踩。

自行车发动的那瞬间,游琴吸了口气,她死死抓着车头。

祁肆这一路上开得很稳当,没有半点颠簸和摇晃,让她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游琴抬头就能触到祁肆的下巴,她尽量将姿态放低以免遮挡视线。

离学校不远处有一家纹身店,祁肆没去过所以不认路。

“进巷子口。”游琴指路。

“好。”

耳侧响起低沉的嗓音,游琴装作不经意地转头,她看到祁肆的衣领被风吹开,白皙的锁骨露出。

这时祁肆突然刹车,她重心不稳下意识攀住身旁的手臂。

祁肆低头见她紧闭双眼,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忍住笑意。

“到了。”

意识到自己的窘迫,她连忙松开手下去,等祁肆停好车。

这家纹身店名叫——守。

名字很特别,店面装修风格也独树一帜,和一般的店很不同。

在游琴印象中,大多数纹身店的装修颜色都比较花哨,当然不乏带有文艺范儿的。

而在她面前的这家店,四面八方无任何装饰物,墙壁是全白的,没有多余色彩和花纹。

“倒是特别。”祁肆扶了扶镜框。

两人一起推开店门走进去,直到看见里面的景象,才敢不惊叹。

实际上,里外几乎相同。

洁白无瑕的壁,一尘不染的地,这么大的空间,里面只有两把椅子,旁边有个小小的置物架。

角落挂着一张布帘,让人忽视不掉这抹黑,这时布帘晃动了。

里面露出一只满是纹身的手臂将布帘掀开,是一位彪形大汉。

“来纹身的?”

那人穿着灰色背心,胸肌和肱二头肌很壮,活脱脱的肌肉猛男,面相看起来有些不好惹。

“对。”游琴答道。

“谁纹?”那人嘴里叼着烟。

“我。”

“成年了?”那人没看她。

“我……”

没等她回答,那人又问。

“想好了?不会后悔?”

游琴想说自己想好了,可祁肆抓住她的手又重复一遍。

“真的想好了?”他问。

祁肆的手抓得很用力,但她却不觉得疼,反而在克制。

“我想好了。”

“……”

纹身师得到答案后走到置物架前整理工具,他仔细询问。

“自带图案还是要设计?”

“我自己设计的。”

“行。”

纹身师走到游琴面前伸手,“图案先给我看看。”

游琴掏出小卡片递给他,那壮汉接过来看了一眼便收起来。

“纹哪里?”

她稍加思索了一下,扭头去看祁肆,发现他正望着自己。

游琴脑袋一白,手指向锁骨的中间处,“就这里吧。”

祁肆没想到她会选择纹在这么显而易见的地方。

“你想好怎么和老师交代吗?”

“没想过。”

游琴笑了笑,满不在乎。

祁肆紧皱眉头,他发现游琴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不是因为她装不在意,而是她真的不在意。

她的身上有一种虚浮感。

“你准备好了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那人拿着纹身笔坐在椅子上等待她,游琴走到对面坐下。

祁肆站在她身边,作为纹身师的壮汉手法非常专业,干练地掀开她的衣领查看皮肤状态。

游琴撇开头,忍着不适。

“帮她消毒。”

壮汉递给祁肆一双手套,示意他协助自己的工作。

祁肆没拒绝,用酒精将手消过毒再戴上手套,接过擦拭纸后他弯下腰面向游琴。

“肌肉紧张不利于纹身。”

壮汉对游琴严肃地说,他刚刚手才碰到衣领,就发现面前的女生将脖子绷得非常紧。

看见是祁肆凑过来,游琴稍微放松了一点,有些不好意思。

祁肆轻轻擦拭她的锁骨,他专注的样子像在看一件艺术品,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到温度。

游琴仰起头,感觉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很疯狂。

消完毒后,祁肆说想出去上个厕所,便离开了店里。

游琴担心自己又犯紧张,便和纹身师沟通起来。

聊了几句,她了解到这位纹身师傅的年纪其实不大,只是长相气质比较老成,实际才二十出头。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叫我大守就行。”

“守?”游琴疑问道。

“没错,也是我的店名。”

屋内陈设单调,他的一切包括整个人都是极其简单空白。

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大守拿起纹身笔,尖锐的针头高速震动,游琴不免有些害怕。

“会有点疼,你得忍着。”

她没接话,一心想着祁肆怎么还没回来,手抓裤子握成拳。

当针头刺进皮肤的那瞬间,游琴才明白为何总有人会后悔自己当初纹身的决定,因为经历的过程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很疼。

游琴将裤子拧皱都缓解不了她现在正遭受的痛感,还要多久?她脑子里只有这一个问题。

只有机器声在室内徘徊不断,大守认真地画着纹身图案,没有关心游琴疼痛与否。

不知过了多久,游琴终于没再听到机器的声音,刺痛没有了。

她出了一身汗,愣是没叫疼。

“纹完了。”大守放下工具。

游琴想去摸摸她的纹身,大守告诉她先不要碰那里。

大守用保鲜膜盖住她的纹身,说要过2-3小时才能撕下来,等待的时间端他说起注意事项。

游琴心不在焉,大守知道她没认真听,直接给了一个册子。

“他是你男朋友?”

开始游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想解释时,祁肆却回来了。

他的神情淡定自若,不知道听没听见刚才的话,游琴却不淡定。

“大守,这个注意事项你能不能再说一遍给我听?”

大守脱掉手套,很识趣地没再提上个话题,而是直接略过。

大守脱掉手套,很识趣地没再提上个话题,而是直接略过。

“给你的手册里面都有。”

“谢谢。”

“两小时后,你就可以离开。”

大守没理他们直接出了门,游琴站起来想说自己还没付款,结果大守背对她挥了挥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