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一旁的舅母直接开始发疯大吼。

“你们的舅父,养了你们十年。十年啊!哪怕是一头狼,一头虎。也该改吃素了。”

凶狠的眼神瞪向方正。

原因很简单,这番话本就是说给方正听的。

也只有方正这样软弱性格的人会为别人的歇斯底里妥协。

至于方源,不过是个丙等,不愿意认古月冻土做父,反而是一件好事。

“你们两个天杀的,倒是讲讲,舅父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啊?

说话啊!哑巴了!”

“夫人,你失态了!”

古月冻土假意板着脸,说舅母失态,但没说她说得不对。

“人模狗样,有什么用?你们有什么不满为何不直说。”

还没等方源开口阴阳怪气。

方正直接开口说道;

“为何哥哥的住房是我的两倍大?”

方正并不想通过什么文言又或者阴阳怪气去消解。

他要的是正面对抗。

要的是舅父舅母正面的道歉。

而方正能够发问的底气在于两个字。

权力。

甲等天赋的古月方正已经不是不再是一天前古月方源的弟弟了。

他是古月一族唯一的超新星。

当然能够支持古月方正提问的环境在于古月冻土在一旁作为裁判。

如果是单纯是舅母向自已发癫。

自已也绝不会还口。

因为这中间没有裁判,没有裁判就没有对错。

舅母可以没下限。

但古月方正不行,他有原则。

但有原则不代表他好拿捏,恰恰相反。

正道的城府往往比魔道更深,才能够与没下限的魔道拼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修行界的魔道一致认为正道是一群披着伪善外衣的魔道。

而正道则普遍认为魔道是一群不断降低自已下限的牲口。

舅母根本没想过自已歇斯底里的质问会被方正反问,于是只能顾左右而言它。

“什么为什么,你就因为这个?记恨养了你十年的舅父?”

眼神闪躲,当找到能扣下的帽子时,声音又坚定起来。

而古月方正则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拙劣的表演。

“那为什么,哥哥的婢女是沈翠,我的婢女是老嬷嬷?”

方正的语气非常冰冷,仿佛遭受不公待遇的并不是自已。

“夏虫不可冰语!你就只看得到这种肤浅的物质,舅父是怎么教你们的?”

舅母故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就点一点精神层面的,为什么要挑拨我和哥哥的情感。”

虽然方正只是简单地看着舅母,但此时舅母的脸已经有些绯红,只是不知那一抹红润究竟是气愤,羞愧,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挑拨了,你啊,太敏感了!”

此时舅母的声音也逐渐温和下来。

“你就说舅父哪里对不起你们兄弟二人了?

你说啊!”

颤抖的声音似乎有些连自已都说服不了。

又是方正冷静的声音传出。

“父亲和母亲的遗产,为什么从不跟我们商量,而是有意无意闭口不谈。

父亲母亲留下的遗产到底有多少?”

这似乎触碰到了舅母最为气愤的地方。

“实话告诉你吧!你方家的那点遗产早就被你们两兄弟花完了。

现在花的,都是你舅父的棺材本!

你是怎么有脸问出这种话啊!”

舅母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味道,但这不容置疑的味道相比最开始的歇斯底里淡了不知多少倍。

“舅父,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遗产这种东西,我可以直接去问执法堂。不要在这种容易被戳穿的地方撒谎!”

此刻的面无表情的方正就像一位法官,正在最后审问犯人是否认罪。

方正审判的目光,望向古月冻土。

“阿米诺斯!”

舅母表情已经变形了,也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如果说,方源的话就像是小锤子。

每一句都在暗地里戳古月冻土的脊梁骨。

那古月方正的话。

则是一把无可避免的大锤。

每一锤都在胸口碎大石。

与面对古月方源不同。

古月方源暗戳戳的阴阳怪气,古月冻土还能劝诫自已。至少这小子不敢跟自已正面对抗。

还能发动精神胜利法,告诉自已赢过方源太多了。

而面对古月方正无可闪避的锤击。

那几乎审判似的语气。

如果方正还是昨天的方正。

自已作为古月方正的舅父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压过他。

但现在不行了。

此刻他面对的方正并不再是一个具体的方正。

而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古月一族的希望。

甲等天赋,几乎就是未来内定的古月族长。

此刻在古月冻土的视角里。

并不是自已的外甥在审判自已,而是古月一族在审判自已。

古月冻土是古月一族的隐家老,许多人因为这个若有若无的身份敬畏他。

古月冻土自已也因这个隐家老身份而自豪。

但同时,一个人最大的自信也是他最大的自卑。

所以,面对抽象的古月方正。

隐家老古月冻土,不敢有任何反抗。

区别于舅母出离了极端的羞愤。

隐家老古月冻土面对古月方正是极端的敬畏。

可以说古月冻土对于隐家老这个身份有多自豪,此时的古月冻土就有多敬畏。

如果方正还和以前一样软弱,一样无知。古月冻土自然是无所谓,古月冻土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把玩方正。

但这些一针见血的话一出。

古月冻土就明白了。

无论是方源还是方正,他们都在装糊涂,都对自家父母留下的遗产闭口不谈。

这两个十五岁少年的心性远不是寻常少年能比的。

他们都在等,等开窍大典这一天。

他们有修行资质才有和古月冻土对话的资格。

若是没有资质,方家遗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反而是他这个舅父。

蛊修的眼里没有普通人的席位。

方源的强势性格一直都是清楚的。

最令古月冻土感到棘手的,是方正。

开窍之前唯唯诺诺,甲等资质重拳出击。

方正的城府,连他这个朝夕相处的舅父都没看出来。

自已还在不断给方正穿小鞋,挑拨方家兄弟之间的感情。

此时看来,毫无疑问的是。

那些挑拨之举不仅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被方正化作实锤锤向自已。

玩了半辈子鹰,反而被方正这只小雏鹰啄了眼。

但古月冻土不敢反抗,甚至不敢表现出愤怒。

因为摸爬滚打半辈子的古月冻土明白权力二字的重量。

只有品尝过权力甜美滋味的人,才明白它有多么锋利。

但也只有明白权力为何物的人,在权力面前才是卑微。

舅母则是理所当然地快要气炸了,想让古月冻土发动家法,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好歹的方家贱种。

此时古月冻土还是有翻盘希望的。

他可以转化为古月方源一样的魔。

推翻自已过去三十年每分每刻的信念。

但他的心气已经做不到了。

于是古月冻土近乎哀求方正。

承认了自已的私心,承认了自已龌龊。

以泪洗面,苦苦哀求方正不要放弃自已。

舅母其实对于古月方正是有几分不屑的。

但属于她的天——塌了。

跪倒在古月方正前。

那个运筹帷幄的男人。

那个受人尊敬的隐家老。

像一只可怜的蛆虫倒在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的脚边。

哀求着少年不要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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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只能瘫坐一旁看着一切,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古月冻土的哀求不是在懊悔对方正下的那些小手段。

而是他知道,眼前的少年足以决定他的晚年生活。

而少年的地位注定了自已无法使用威逼手段。

利诱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笑话。

于是只剩下哀求。

只需等古月冻土老了以后,古月方正只需要对外宣布,与自已没有半分关系。

那么古月族内,便会有许多个“隐家老”来吃古月冻土的绝户。

正如古月冻土对方家兄弟所作一样。

最后,古月冻土以交出方家财产为代价求得了古月方正的原谅。

令他展开笑颜的并非古月方正会养他下半辈子的承诺。

而是那句。

“我要做族长,需要你好好活给族人看!”

古月方正太懂这样的人了。

并非因为方正是这样的人,而是要践行自已的理想少不了与古月冻土们打交道。

一旦失去这些城府手段,空谈正义显得滑稽又可笑。

但此时此刻,古月方正仍然在相信自已所相信的正义,亦如过去五百年那样。

所以,他对于古月冻土的承诺完全是发自内心。

而在古月方源眼里,古月方正极其危险,洞悉人性这种事情,果然道貌岸然的名门正道领先真魔一百年。

但其实也不尽然。

正道对于人性研究偏向为自已所用,偏向创造。

而魔道偏向暴力控制,心机更多偏向毁灭。

正魔两道最终目的不同,导致对于人心把握方向不同,并无高下之分。

但此刻古月方源对于古月方正的试探之心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一定要知道,古月方正究竟是一头披着道义外衣的真魔。

还是一名真正有原则的寻道人。

如果是真魔,那就无所谓了。

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但若是真正有原则的寻道人。

古月方源必然是要杀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