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盖在曹萍脸上那一刻,杜亦可哭的昏了过去。

李雪秀将她抱在怀里,也是一样的泪流满面。

这一家子在巷子里出了名的可怜,也是出了名的好心。

特别是曹萍,平时看到巷子里的流浪猫都照顾一二。

她刚嫁过来时,对这边不熟悉,也没人跟她说话,是曹萍经常带着小小的杜亦可去她家陪她说话解闷。

顾祈年将杜亦可送到医院时天色已经晚了。

李宁心刚好上夜班。

“唉……怎么又来了?她怎么了?”

李宁心无语的看着两人,一个在病床上躺着,一个在病床前站着。

顾祈年看到是李宁心,蹙起的眉头渐渐放下:“她奶奶去世了,她……昏过去了!”

对着这个回答,让李宁心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对于这种离世这种事情,她无能为力,也没办法分解别人的痛苦。

她看着床上的人,一双眼睛红肿,衬的小脸更是苍白。

“看过医生了吗?”

“嗯!”

李宁心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医院开的病例:“睡一觉,明天应该就醒了!”

走的时候因为杜亦可晕了过去,所以顾祈年跟殡仪馆里交接了推后火化的时间。

“嗯!”

顾祈年拿出震动的手机,走到病房外。

:“北宸哥,你醒了?”

段北宸这一觉睡的太沉了,直到天暗了下来才悠悠转醒。

起床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顾祈年和杜亦可的身影。

这才打电话询问。

他用手指关节敲了敲额头:“嗯!你去哪了?”

顾祈年笑了笑,语气更加温柔,他抬眼看着来回走动的护士和病患家属。

低声道:“在医院!”

“医院?是伤口发炎了?还是怎么了?”

段北宸从床上坐起来,惺忪的眼底全然没了睡意。

顾祈年低低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

他忽然觉得,有人关心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笑什么,说啊!”

此时段北宸将手机开着扩音放在床上,起身穿着衣服。

幸好今天是轮休,他不用上班,时间也算休闲自由。

顾祈年收了笑意,深沉而平淡的嗓音传来,让段北宸停下穿衣服的动作。

“杜亦可奶奶去世了!”

段北宸在医院见惯了生死,只是一秒钟他便反应过来:“然后呢?怎么死的?”

顾祈年走到消防通道,背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烟叼在嘴里:“她哭昏过去了,我送她过来。”

他吐了口烟,看着眼前的烟雾缭绕,想起来杜亦可和她奶奶告别的场景。

老太太一脸疼爱与不舍。

又想起自已在雨后回到家时只看到的那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轻笑一声,压下复杂的心情。

语气平淡:“不太清楚,我到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段北宸穿好衣服,将手机拿起来放在耳边:“你身上还有伤,林亦可我拜托李宁心照顾,在医院等我,我接你回来休息。”

这小子,刚缝了针就到处乱跑,也不怕扯到了伤口发炎在崩了线。

“好!”

次日下午

“奶奶!”

这一声惊叫让病房同床的人都看了过来。

杜亦可惊坐起来,眼中充满慌乱与害怕。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反应了好一会才发觉自已是在医院里。

手上还打着吊瓶。

她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但她并没有过多在意停留,她刚才做了个梦。

梦到奶奶去世了。

她在梦里哭喊着,抱着奶奶的尸体,感受着怀中的温度逐渐变的冰冷。

对!

是梦,一定是。

她拔了手上的针,起身下床。

刚巧一名护士推着医疗车走过来。

“唉……你醒了?”

看着杜亦可拔了针下床,她急忙上前去:“你刚醒,还需要多休息。”

杜亦可不顾护士的阻拦,推开护士的手。

“你……去哪啊!”

杜亦可一边穿鞋,一边低喃,每一字都带着颤抖的感觉:“我……我得回家,我奶奶在家等我,我两天没回去了,看不到我她会担心的。”

她跑出病房,身后是护士的叫喊声。

杜亦可出了医院,伸手拦了个出租车,司机看小姑娘神情恍惚:“姑娘,去哪啊!”

“师傅,去郊区,不,去永安街,哦是郊区……就是郊区的那个永安街!”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笑道:“小姑娘,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杜亦可双手扒着副驾驶的椅背,面容焦急:“师傅,麻烦你快一点,我奶奶在家等我,她肯定等着急了!”

司机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杜亦可。

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孝顺,怕家里人等的急,就这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他按下计时器:“坐好了!”

车子不停的在马路上穿行,偶遇红灯时,杜亦可一张好看的小脸上,眉毛皱成一团。

慢……

还是太慢了……

每过去一分一秒,她心里都十分不安。

随后又骂自已怎么如此不是个东西,奶奶对她如此疼爱,她竟然还做梦梦到奶奶去世了。

医院里,护士见拦不住杜亦可,只能跑到护士站给李宁心打电话。

电话那端,李宁心正在补觉。

被一阵电话吵醒,心里十分不爽:“谁?”

敢打扰本姑奶奶睡觉,她要是没有什么能让天塌下来的事情,就死定了!

“李医生,你嘱咐我们看护的那个小姑娘跑了?”

电话那边声音急切。

李宁心闭着眼,一脸不耐烦:“跑就跑了!”

没等电话那端有回应,她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没一会,她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

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一把拿过手机,急忙拨了回去。

“你说谁跑了?”

那名护士看了一眼病历本:“32床,杜亦可!”

“跑……跑哪去了?”

“不清楚,应该是回家了,走的时候嘟囔着她奶奶在家等她!”

李宁心愣了两秒,顾祈年不是说,她奶奶去世了吗?

“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又连忙给段北宸拨了过去。

此时段北宸正现在顾祈年工作的酒吧里,看着少年有条有序的指挥着店内人员忙碌着。

店里被砸的严重,除了桌椅板凳需要重新购买以外,许多地方也要重新装修。

“喂!”

“段医生,杜亦可醒了,回家了!”

李宁心平淡的说。

像是汇报一项常规的工作。

“嗯!”

“我听医院说,她说她奶奶在家等她,顾祈年不是说她奶奶已经去世了吗?会不会……”

李宁心有些担心,前天晚上经历的事情已经让这个少女的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也许就是她奶奶这点意识让她强撑着。

如今她奶奶也去世了,她明明昨天夜里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在昏睡醒来后,潜意识却不愿意承认。

这就是精神科所说的‘选择性失忆’?

段北宸低声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他起身走到顾祈年旁边。

少年就是少年,年轻有活力,即使受了伤,休息一夜后也看着跟个没事人一样。

顾祈年手上那些文件夹,他在上面记录着。

又抬手指了指吧台:“阿哲,那边酒杯和酒的情况,你负责统计,不同酒杯和酒型,需要补充添加的你统一写到这个表上,交给我。”

阿哲接过那份文件夹,点点头。

顾祈年早就注意到了段北宸:“怎么了?”

段北宸把刚才电话里的内容重复了一遍,观察着顾祈年的反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

“我知道她家在哪,我去一趟!”

顾祈年拧眉,又看了一圈店里,基本上都打点得差不多了。

明天就可以整理一下联系装修队过来重新整装。

段北宸挑眉,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他猜对了。

就知道会这样说。

“我跟你一起吧!正好我开车。”

顾祈年想了想,点头。

段北宸心里发笑,怎么自从宁城回来以后,他都要变成顾祈年的司机了。

这小子一天天的事比他都多。

顾祈年和段北宸下车后就看到杜亦可和一个中年男人争论着什么。

顾祈年连忙下车。

“大叔,我求你了,我现在真没钱,我家就在巷子里面,我去拿了钱给您行不行!”

司机冷眼看着,他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你这话都说了快十遍了,不行就是不行,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从华东跑这鸟不拉死的地方,你当我是冤大头啊,小小年纪,看你也挺漂亮的,怎么能干霸王餐的事!”

杜亦可急的快哭了,眼睛憋的通红:“我真没骗你,我家真的就在里面,你要是实在不相信,可以跟我进去,我奶奶在家等我呢,我真的很着急,我求你了……”

“不行,不给钱就别想走。”

司机一手死死的拽着杜亦可的胳膊,陪这个小姑娘耗了快二十分钟了,此时全然没了耐心。

杜亦可挣扎着,她越是挣扎,司机就拽得越紧。

最后司机上手将她另外一个手也抓了起来,放在背后,将她摁在车上:“不行,就报警,让警察处理,反正你是别想跑!”

顾祈年走过去,也看清了事情缘由,他面无表情的开口:“放开她,她的车费我替她给!”

司机转头看过去,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也不像是街头混子。

他放开杜亦可,冷哼:“好啊!一共是180元,来,扫码!”

顾祈年冷眼看过去,这是打了个什么黑心车。

从华东医院到这里不过一个小时路程,最多也就是80块钱。

他冷笑着:“好啊,我要单子!”

一听这话,司机垂着眼帘,好一会,将杜亦可甩到一边。

顾祈年伸手扶住,以防她摔倒。

然后看向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