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有我了解你吗?有我在乎你吗?”

宁曦很平静地回头,抓着她手腕就往车上带,

“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就跟着我好好养病。”

周余忆被她扣在副驾驶位置上,轻微摇着头,

“…我会耽误你的,我会耽误你的。”

“你这样才是耽误我。”宁曦一反常态地强硬,“…余忆,我在你身边,对你的病情会有好处的。你什么也不要想,好朋友互相照顾很正常的事。”

“可你的绩点怎么办?你要出国,考试怎么办?”

“那你出事了怎么办?”

宁曦深吸口气,“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亲身照顾她之前,宁曦没想过有一种病可以这样反复无常。明明上一秒还好好说话,下一秒周余忆就可以变得比死尸还要无精打采。

那痛苦与快乐之间的触发扳机似乎坏掉了,或者被一股冥冥中的巨力牢牢焊死在黑暗一侧。她父母很快得知情况,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给她安排最好的病房。

宁曦长时间过去陪护,但周余忆的病情不好反坏。

她靠在床头,明明气色没什么变化,一双眼眸却暗得不像样子,

“宁曦,你走吧…你毕业论文都拖了多久了——没必要一直陪我的。我都病了这么长时间了,不会好的。”

“你会好起来的。”

宁曦定定看着她的眼睛,

“还记得假期我们去山庄度假的事吗?你说我是你的花神大人,花神不想你死,你怎么可能死呢?”

周余忆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笑得很寡淡,

“…花神大人,我自已的病,我自已清楚。”

宁曦忽然沉默下来,昔日满是活力的周余忆轻轻嘀咕着,“…你们帮不上我的忙,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双手,捂住我口鼻,一点点把我往下拉。”

周余忆眼角流出泪水,“…然后所有色彩都在消失,什么兴致也提不起来…我试过抵抗,但只会越来越讨厌自已。”

她泪水逐渐泛滥,

“宁曦,你走吧,出国吧。我等到你回来,好不好?”

“活下去,求你。”

“我的曦…”

宁曦记不清她到底有多长时间没这么叫过她了,好像一呼一吸间她们走出好远,而周余忆却被丢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她找不到她。

“…你现在就走,要不然我就自杀。”

周余忆眼睛一眨,神情忽然好冷了,

“我没有开玩笑。”

宁曦动动嘴唇还想劝什么,却被周余忆大声打断,“你能不能给我留点尊严,啊?!我不想靠你他妈的怜悯待在你身边,我生病了,但我还是周余忆,我不想拖累你的未来,你能懂吗?!啊!”

周余忆说完别过脑袋,轻笑一声,

“好啊,你在这待着也行,明天早上,我要是没听到你计划出国的消息,我立刻自杀,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宁曦哽咽着嗓,一言不发出了门。

眼泪一点点沾湿枕头,周余忆连呼吸都在痛。那双手再度从泥沼里摸上来,在它掩住她口鼻那一刻,她沉沉喘着粗气,

“我的曦,要好好活…”

医院外,宁曦站在晚风中,眼眉低垂,手头是一瓶冰凉的酒。电话打通,那头瞬间接起,盛明的声音传来,她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要走了。”

盛明没有太意外,

“你的朋友,她好了?”

“没。”

“那你为什么…”

“如果我不走,她…”

宁曦没说完,但盛明听懂了。

“需要我送你吗?”

“需要。”

盛明没想到能得到肯定回答,但这样平静的宁曦令他有些不安,“宁曦,你…还好吧?”

宁曦脸颊冰凉,闷闷嗯了一声,“还好。”

“我明天七点到,你在家等我吗?”

盛明带着行李箱推门而入,没有给宁曦反应的时间,是一个长长的拥抱。他不清楚宁曦到底有多难过,但他知道她需要自已。

只要宁曦需要自已,他随时都可以。

“别太用力,我喘不上气了。”

宁曦拍拍他肩膀,却没有往日调侃那般活泼。盛明之前也只是听她模糊说过朋友的病情,这次见面终究问出口,

“抑郁症,什么原因?”

“不知道,后来检查说是生理性的,可能有遗传因素。”

“她…现在怎么样?”

“垂死挣扎。”

宁曦吐出这四个字,又像是把自已心脏剜了一块。盛明轻轻拍拍她肩膀,但这种程度的安抚没有办法稳定情绪。

她只是轻轻笑笑,转移话题,“我的实习工资和奖学金你收到了吗?”

盛明愣愣,“存到银行卡里了。”

“嗯,那就好。等我走了之后,你把你的那笔钱换张卡存吧。”

盛明终于意识到什么,“宁曦,你干什么?”

“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一直放在一起的话,我在国外花着也不方便,你也不敢随便购置东西,分开会清晰一点。”

盛明深吸口气,“我挣钱不就是为了给你花的吗?”

宁曦笑他可爱,“我也能挣钱,你养活自已就好了。”

眼见自已男朋友还是别扭着不说话,宁曦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没关系,我人在,其他东西都是很虚无缥缈的。”

盛明被她哄到,却仍然没有松口,只是低低叹口气,

“我们又要多久才能再见?”

“可能…两年吧,也许我假期有时间会回来,余忆那边我都没有…唔!”

宁曦话没说完,嘴唇先被夺去。盛明搂住她后腰,一个吻绵长得不讲道理。唇齿间水珠拉开,宁曦眨眨眼,

“干嘛?”

盛明声音微低,“你都没叫过我昵称。”

“盛明不算吗?”

男孩不满:那是全名!

“可在我心里,你的名字就很与众不同啊。”

“不行…”

盛明很容易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认真,

“我想听你叫我。”

“好吧好吧…”宁曦摸摸他脑袋,“…你想我叫你什么?”

“你自已想吧。”

“…啊,我记得那个配钥匙的老人家叫你阿明,我以后也这么叫,好不好?”

盛明哼哼两声,“你就不能起个别人没起过的。”

宁曦笑了,“那就明吧,就一个字,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