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双重身份
菲利克斯支棱着下巴，一脸木然地坐着。身旁的主治医生正在给他中弹的肩膀包扎，呲呲冒着冷汗，但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陷入沉思当中。
“艾萨克呢？”
过了好久，一直沉默不语的菲利克斯这才冒出了第一句话。已经缝好伤口，缠上绷带的主治医生停下了正在整理的动作。
“还在睡觉。”
“情况不严重吧？”
“虽然有很多伤口，但却没有伤及骨髓。鉴于或许有脑震荡，起身的时候可能会感到头晕。另外，看起来最近一直处于紧张疲劳的状态，这段时间在饮食和休息方面需要多加注意一些。”
主治医生小心翼翼地回复后，菲力克斯便抬手示意叫他出去。医生连大气都不敢喘，收拾好东西就急匆匆离开了。这时菲力克斯才穿好衬衣站了起来。守在旁边，一脸憔悴的托尼赶忙走上前来。
“您还好吗？”
“小伤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杰克和其他人怎么样?”
菲力克斯没有把衬衫扣子扣好，松垮着衣衫走向书房的迷你酒吧，给自已倒了一杯威士忌。哗啦啦，酒倒入杯中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空气中的沉闷。
“杰克的肋下和大腿受了枪伤，但应该没什么大碍，很快就会恢复。此外还有三个伙计幸存了下来。”
“其余的都死了？”
“…是。”
托尼的回答简洁中透着忧郁。菲力克斯一口喝掉威士忌，转过身来。
“那帮混蛋到底是什么人？”
“据诺亚先生说，应该是外援。”
“哪儿的外援？”
“诺亚先生说他会亲自说明。”
“是吗？”
本来就打算去找诺亚的菲力克斯，一听这话更是毫不迟疑地从书房往外走去。他边大步走着，边扣上了衬衫的扣子，动作平稳，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刚刚才因为受了枪伤缠好绷带的人。
很快，菲力克斯就迅速来到地下，一把推开了门。与上次截然不同的迅速转过头向他走去。
“哎呦喂。听说你光荣负伤了？”
“没心思开玩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面对诺亚的提问，完全没给好脸的菲利克斯迈着大步走近了他。看他一脸严肃完全不禁逗的样子，诺亚无趣地耸了耸肩。同时，因为深知宅邸的气氛很沉重，也确实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没打算开玩笑。只是听说你是为了救艾萨克才中的枪，太吃惊了而已。”
“说正事。”
刚走到近前，菲利克斯便厉声打断了他。看来不管说什么都捞不着好脸。牺牲了15名手下，本杰明和杰西卡·帕克被绑架，艾萨克受打击过大昏厥，至今未能醒来。
“接下来的消息，不知道是会让你心情稍微好点，还是更差。我本来超兴奋的，现在因为你小子冷静下来不少。”
也许是不想从老虎嘴里拔牙，诺亚打量着菲利克斯的脸色，斟酌开口。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氛，菲利克斯微微眯起了眼睛。
“说来听听。”
回应他生硬无理的态度，诺亚『啪』地使劲敲了下键盘。
“首先，上次砸坏了艾萨克花店的是一家名为『暗影』的劳务公司的雇佣兵。这次几乎把你手下全灭的家伙们应该也是他家的。”
“『暗影』的雇佣兵？主使人是谁？”
“我也特别想知道谁是幕后主使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不惜出动雇佣兵也要追杀您的心肝宝贝艾萨克。所以就把他们的系统全翻了个底朝天，顺藤摸瓜…”
诺亚转着手中的圆珠笔，似乎已经窥探到什么消息，眼神十分为难。
“你，知道我现在黑进哪里了吗？”
诺亚并没有立即吵嚷着显摆自已打探到的情报，而是有些兴奋地涨红着脸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
当下菲利克斯显然没心情迎合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又催着他赶快有话直说。于是，就像是已经把需要看菲利克斯脸色的事忘了一样，诺亚那双闪闪发光的橄榄色眼睛直盯着屏幕，在他面前的几台显示器上快速地掠过了什么。
“是JSOC（美国特殊作战司令部）！Fuck！你敢相信吗？是JSOC，天哪……！我这要是万一被抓坐牢，你小子可得负责到底。知道吗？”
尽管抱怨着什么『牢狱之灾』，但他还是迅速把手放到了键盘上。
“怎么连你也不让我省心？JSOC？你干嘛没事儿黑进那里去，还让我负责？”
一旦黑进JSOC的事情暴露，诺亚铁定免不了要锒铛入狱；菲利克斯即使用不着坐牢，也会被认定为从犯承担连带责任，受到严惩。所以，现在这俩人正在做的，正是绝对不该涉足、能撇多远撇多远的重大事件，但实际上谁都没有真的担心。
“话说，不如干脆坐会儿吧？因为我即将要说的情报可能会让你感到体力不支哦。”
菲利克斯以一种不屑一顾的可笑表情看着面前口出狂言的诺亚。
“别担心那些没用的。”
“反正我是为你考虑才说的，不听就算了。”
“那就解释解释你在得意个什么劲吧。不会是JOSC的干部找的雇佣兵吧。”
菲利克斯冷冷地看着屏幕，拧了拧眉头沉声说道。
“回答正确。”
诺亚仍是一派轻松地回答。看他那副不以为然点头晃脑的样子，菲利克斯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胡说八道些什-”
没等菲利克斯反驳的话说完，诺亚就耸耸肩膀，噼里啪啦敲起键盘。与此同时，画面中出现了一名身穿制服的男子。在看清男人的瞬间，菲利克斯的眉头已经快拧成疙瘩了。
“什么啊，这家伙……”
“科尔·帕特里克斯海军中校。这位也是你的老熟人吧？”
“你问我是不是认识这个狗逼中的狗逼？”
这是打算翻出根本不想让人回忆的旧账吗，干嘛要给他看这张倒人胃口的脸……正沉浸在过去当中咬牙切齿的菲利克斯，忽然灵光一闪，转头看向诺亚。
“难道，你是说不惜请雇佣兵追杀艾萨克，甚至绑架本杰明的就是这家伙？”
当他怒瞪着诺亚，自言自语说出这个突然闪现在脑中的想法后，诺亚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看来比之前有点眼力见儿了哦？”
“这家伙到底和艾萨克有什么关系-”
“这家伙就是你一直以来想要找的那个人。”
菲利克斯感觉自已手里拿着拼图的最后一块，但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正在茫然无措时，诺亚发出一声嘲笑，解开了谜底。
“你那个心肝大宝贝儿艾萨克的继父，就是这家伙。科尔·帕特里克斯。”
“……什么？”
突然好像耳朵聋了一下子。怀疑自已是不是听错了，菲利克斯用手指头掏了下耳朵眼儿。毕竟突然出现了一个完全毫不沾边儿的人物，不可能很快理解并接受。
“再说一遍，艾萨克的继父是谁？”
“科尔·帕特里克斯。”
“确定是那个狗逼？”
对于菲利克斯再次充满质疑的提问，诺亚并没有回答。只是一边转动夹在手指上的圆珠笔，一边再次飞快敲起了键盘。此时，屏幕中的画面突然转换，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人和科尔?帕特里克斯一样穿着笔挺端庄的制服，而他的脸也实在是过于眼熟。
“你觉得这又是谁？”?
诺亚噗嗤一声，难掩得意地勾起嘴角问道。菲利克斯一时间完全愣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在他艰难地咽口水的时候，诺亚继续以单调的口吻往下说。
“凯西·帕特里克斯海军上尉。科尔的儿子。准确的说，两者皆是。”
眼前这个充满荧幕的男人，和几天前用贝雷塔瞄准自已，把自已赶下车的模样别无二致。如果一定要找出不同之处，那就是现在的头发很长，可以遮住额头和眼角；而画面中的男子不但留着军人特有的短发，体格也比现在更精瘦些。
当然，看起来也更年轻些。但除这些细小之处外，面无表情的脸和无法洞察内心的黑色眼瞳，以及紧闭的双唇，毫无疑问都是艾萨克的『标配』。啊，不过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那张『标志性』的扑克脸完全被击垮了……
抛开心中这些苦涩的想法，菲利克斯目不转睛与屏幕中身着制服的艾萨克『对视』。完全是自已所不熟悉的样子，因此对于即使闭着眼都能描绘出的艾萨克，此时也变得陌生了。
就算是警方和FIB甚至SWAT都不会觉得惊讶，但竟然是海军上尉，真是令人大跌眼镜。再加上还是科尔·帕特里克斯的养子？这感觉就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你说的没错。绝对不是平凡的花店青年。”
完全无视菲利克斯呆愣盯着屏幕的痴呆相，诺亚继续往下进行讲解。
“可为什么之前，无论是你的手下还是我，拼死累活也找不到一点边角料的消息呢？为什么他的名字被记录为艾萨克·辛克莱，一个平凡至极的人物?”
面对诺亚的提问，菲利克斯这次依然无话可答。于是诺亚啪一声拍了下膝盖。
“那是因为艾萨克·辛克莱和凯西·帕特里克斯被登记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是假身份，而是正常的、实实在在的社会身份。顾名思义，就是双重身份，这就是咱们之前被困在死胡同的原因，你说搞不搞笑？”
咔哒一声，屏幕上的照片又切换成了另一个陌生男人，是一张有着中性面孔的中年男子。
“尤金·辛克莱。艾萨克·辛克莱的生父，杰西卡·帕克的前夫。当然这些都是咱们早就知道的老掉牙信息，但尤金还有另外的名字和职业。知道是什么吗？”
菲利克斯没有轻易开口，诺亚难掩得意地瞪大眼睛。
“是CIA要员。在担任CIA要员时，他的名字叫基斯·本杰明·李。同时也是科尔·帕特里克斯的伴侣。”
“……真他妈无语了。”
“绝逼无语。为了查这些，我连CIA都去翻了个底掉！这保密工作也太到位了吧，要不是我，谁还能有这通天的本事能挖出来？”
诺亚洋洋自得吹嘘着，但菲利克斯只是用手反复摩挲着自已干燥的嘴角。整个人慌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蓝色的瞳孔都在微微颤动，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受惊不小。诺亚往椅背上一靠，再度扯起了嘴角——也就是说，雷还没有全部爆完。
“因为尤金最初有两重身份，所以也给自已儿子弄了双重身份，即艾萨克·辛克莱和凯西·李。但因为之后凯西·李成了科尔的继子，他又摇身一变成了凯西·帕特里克斯。是不是很复杂？”
“太tm复杂了。”
尽管菲利克斯已经十分不耐烦地开始嘟囔抱怨，但诺亚却假装没听到一样，继续往下说。
“艾萨克，也就是凯西·李，在十岁的时候被科尔收养为继子。之后，科尔就开始把凯西当成军人那样培养。或许是希望子承父业？总之，从小就学习掌握了各种武术和防身术，高中毕业后进入了海军士官学校，成绩也十分优异。一毕业就顺风顺水地走上了仕途之路，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上尉了。”
看着诺亚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与自已印象里截然不同的艾萨克·辛克莱，菲利克斯终于不再硬抗了，他清了清喉咙，把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一屁股坐了下去。正如诺亚最初建议的那样，他现在只感觉精疲力竭，再也支撑不住了。
“你说艾萨克是海军军官，像话吗？他晕船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积郁在胸中的愤懑无处发泄，菲利克斯杵着额头激动地喊道。即便如此，还没有见过艾萨克本人的诺亚一脸傲娇地哼了一声。
“那我不管。反正他是海军上尉这事儿是有据可查的，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说罢便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菲利克斯也觉得嗓子干得不行，而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只能以几不可闻的气息喃了一个『水』字。这时，一直站在菲利克斯身后，并且在听过完整对话后呆若木鸡的托尼，赶忙回魂递上了水瓶。
菲力克斯接过水瓶后就立即打开瓶盖，大口大口往下灌。直到冷水清凉地滑过咽喉，才好像终于有点清醒了。接连几天都被艾萨克的事搞得浑浑噩噩，如坠地狱，好不容易才爬了上来。不，还没逃出来，仍然在无妄地挣扎着。一切都乱了套。
“那怎么又会被追杀了呢？”
究竟是出于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才会令一名曾经的海军上尉必须要躲藏在另一重身份下，低调经营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花店？而他的继父竟然因为没能杀死他，就狗急跳墙绑架了他的儿子本杰明。了解的越多，越是觉得真相扑朔迷离。
在他难掩眼中的疲惫感，出神地望着屏幕中的画面时，『啪』诺亚突然把水杯放在桌上，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菲利克斯，那副亮闪闪的瞳孔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菲利克斯，你这问题问得真是太有水平了。从下面开始才是真正有趣的地方，且仔细听好。”
诺亚笑得一脸猥琐又准备继续往下爆雷。『咕咚』咽了口水，菲利克斯把目光转向了他。
“还有什么？晕船严重的艾萨克是海军上尉，他有个前中央情报局(CIA)要员的Ω父亲，继父是科尔·帕特里克斯，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让我更吃惊的?”
“当然了，主菜现在才要开始上呢。你刚才也问了他为什么会被追杀，所以肯定是有理由的啊？”
诺亚一脸喜笑颜开，露出了完全不合时宜的灿烂笑容。透着一股比发热期来时都更狂热兴奋的劲儿，诺亚拉着椅子靠近菲利克斯。
他痴迷于黑客就是为了挖掘不为人知信息，尤其是当窥探到那些被沉埋于地底的腐烂传闻时感受到的极度愉悦，因此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兴奋，不用问也知道。
“诺亚，我感觉自已现在已经超负荷了。因为艾萨克那些不像话的真实身份，脑子都快爆炸了，要是再有什么-”
“凯西·帕特里克斯的海军军官职位已经被剥夺，现在沦为通缉犯了。”
“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