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从小怕各种虫子,因此春天是让她有些惧怕的季节。家里的菜园里小白菜叶子上的青虫会让她毛骨悚然,院子中那两棵果树叶子上的毛毛虫更会让她夜里噩梦连连。
她不敢想象,那么美味的小白菜她和小青虫分享的情形,常常暗自庆幸她每回吃的都是妈妈炒熟的。她不理解,爸爸、妈妈、弟弟们有时生吃小青虫吃剩下的小白菜是怎样的一种勇敢。
妈妈有时会劝她:“青芒,你应该吃点生的小白菜,生吃更有营养!”
青芒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算了,我就不跟毛毛虫抢菜吃了!”
弟弟青珣也开玩笑地说:“吃吧,姐!菜叶上的毛毛虫也是肉啊!”
青芒便做出呕吐的样子表示反抗。
爸爸便会来安慰青芒:“下回还是让妈妈炒熟了给你吃吧!你胃肠不好,还是别吃生的小白菜了。”
相较于小白菜,那两棵院中的果树则让她又爱又恨。她不理解,它们开着最美的花,却允许她心中最丑最怕的毛毛虫横行其道。
每年开花的时候,她总喜欢拿一本书,静静地坐在树下读,她喜欢微微的风过,一片两片花瓣儿偶尔落在书上、身上的感觉。当然,偶尔落下的可不止有花瓣儿,还有……呃,毛毛虫。
在青芒那长长的恐惧清单中,毛毛虫无疑是排在前列的。无论是它们那柔软蠕动的身躯,还是那细小而密集的浑身毛毛,都足以让青芒感到毛骨悚然。
青芒对毛毛虫的恐惧来自一个春日的中午,青芒正在家中小院里享受着和煦的日光,沉浸在自已的小世界中。
突然,小弟弟青珣在小院外大声喊她,他似乎对姐姐对毛毛虫的恐惧毫不知情,或者是故意想要逗弄她。青珣手里捏着一只毛毛虫,那只小生物在他手中不安地扭动着,似乎也在寻求逃脱的机会。
“姐姐!你看!这是啥?!我捉住的!”青珣在小院栅栏外大声向青芒炫耀着。
青芒刚刚扭过头,就见青珣兴奋地跑进小院,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毛毛虫,好像在展示自已的战利品。
青芒一看到那蠕动的小东西,立刻感到一阵恐慌。她的心跳加速,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双腿也不自觉地向后退去,试图与那令她恐惧的生物保持尽可能远的距离。
“快别过来!”青芒惊慌失措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恳求和恐惧,边喊边掉头就跑。
青珣见状,似乎更加得意了,他加快了脚步,一边追一边笑着喊道:“姐!你看看嘛,这只毛毛虫可大呢!”
青芒的心脏狂跳不止,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青珣!不许过来!你再跑我告诉妈妈打你啦!谁要看你的毛毛虫啊!”青芒厉声拿出妈妈吓唬青珣。一边在小院仅有的空间里跑着、躲着。
她边跑边回头,生怕弟弟真的追上来,那种恐惧感让她忘记了一切,只想逃离这个让她如此害怕的两个小家伙。
小青玹这才意识到姐姐真的是被吓着了,他停下了脚步,不再追逐。
“姐!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它嘛!它多可爱呀!”青珣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脸天真和无辜地说。
见青珣立在原地不动了,青芒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她的眼神中仍然充满了警惕,不敢去看青珣高举着的小手,生怕那可怕的毛毛虫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青珣,你站在那里别动啊!听话,姐姐进屋你再动!”
青芒嘱咐着青珣,确定看到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才快速逃离小院,躲进了安全的家中。
而调皮的弟弟则在外面放声大笑,享受着姐姐的胆小带给他的快乐和成就感。
这次不愉快的经历给青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即使时间流逝,那种恐惧感依然根深蒂固。
第二次有关毛毛虫的不愉快经历是在一个初夏周末的午后。
初夏暖阳下,青芒家院落里的果树纷纷绽放着娇艳的花朵,花香四溢,吸引了蜜蜂和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青芒拿来一个小板凳,坐在盛开的花树下,展开一本心爱的书,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就在青芒沉浸满院花香和书中的世界里时,一只毛毛虫悄无声息地爬了过来。它应该是慢慢地沿着树干向下移动过来的,最终不知不觉地爬上了青芒的鞋子。当青芒感觉到脚上的异样触感时,她低头一看,立刻发现了那只令人讨厌和恐惧的小生物。
一瞬间,青芒的心跳加速,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急忙站起身来,用力摇晃着脚,试图将那只毛毛虫甩掉。
可是,那个小东西却像粘在了她的鞋子上一样,任凭她怎么晃动鞋子,它就是不掉下去。
青芒急得大声冲着屋子里呼救:“青玹快来!有毛毛虫!”
闻讯从屋里跑出来的青玹赶紧边跑边问:“毛毛虫在哪呢?姐姐,你别怕!”
还没等他看清楚毛毛虫在哪,跟着他跑出来的青珣早就从青芒不停抖动的脚上发现了毛毛虫。他蹲下身子,用胖乎乎的小手一下就把那只毛毛虫捉了下来。
不等青芒和青玹做出什么反应来,青珣拿着毛毛虫飞奔到院子外面去了。
这边青芒终于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
没一会儿功夫,青珣笑嘻嘻地回来了,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放心吧!我已经把那只毛毛虫丢得远远的了!它不会再来吓唬你了!爸爸说我是小男子汉,要学会保护姐姐!”
原来那次青珣举着毛毛虫吓唬青芒,被爸爸知道后进行了一番教育,他便开始留意保护姐姐的机会,今天终于给小家伙逮着了。
看着青珣满脸的成就感,青芒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蹲下身子抚着他的头夸赞道:“我们青珣真是小男子汉啦!学会保护姐姐了!”
那天以后,青芒再也不敢悠闲地坐在开花的果树下读书了。甚至每次路过果树后都要疑神疑鬼地把自已全身上下检查一遍,生怕再有毛毛虫不期而至。
连着几天她每次从果树边上经过后回到家中屋里,都会紧张地问青玹:“看看姐后背有没有毛毛虫?”
青玹知道姐姐害怕毛毛虫,每次都会很仔细地给她身后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然后告诉她:“姐,放心吧!啥都没有!”
青芒这才能安心地去做自已的事。
而爸爸在百忙的工作之余,也会尽早地给果树打上农药,避免再有毛毛虫吓到他的宝贝女儿。
家中安全了,学校里却到处潜伏着毛毛虫的危机。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学校的操场上洋溢着欢声笑语。同学们在体育课上尽情奔跑,享受着运动带来的快乐。
在这欢乐的氛围中,邓家文却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溜回了空无一人的教室。
他的心中酝酿着一个顽皮的计划,那就是要给今天催了他三次交作业的青芒制造一个难忘的“惊喜”。
邓家文知道,青芒对于小昆虫有着天生的恐惧,于是他决定利用这一点来逗逗她。他把一只刚刚体育课时在操场边上的白杨树树干上捉到的毛毛虫,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青芒的文具盒里。想象着青芒打开文具盒时惊讶的表情,邓家文忍不住在心里暗自窃喜。
做好这一切,邓家文假装从厕所回来,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同学们的队伍里。
不久,体育课下课的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回到了教室。
青芒的脸上挂着运动后的红晕,额头上的汗水还未完全干透。她带着一丝疲惫,但心情愉快地回到了教室,准备收拾书本,继续下节课的学习。
然而,就在她打开文具盒的瞬间,一只毛茸茸的小生物映入了她的眼帘,那是一只颜色鲜艳的毛毛虫。它蜷缩在文具盒的一个角落里,似乎在安静地享受着这个小小的避风港。然而,对于青芒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可爱的小宠物,而是一个让她心跳加速、血液凝固的恐怖存在。
青芒本能地后退了几步,眼睛瞪得大大的,无法抑制的恐惧感迅速在青芒心中蔓延开来,她忍不住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这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立刻引起了周围同学的注意。他们纷纷转头,好奇地看向青芒,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青芒?!”刚从教室外面进来的任雪慌忙跑过来问她。
“青芒,你没事吧?”身后一个女生下意识地扶了青芒一下。
青芒的脸色苍白,手指颤抖地指向那个罪魁祸首——文具盒里的毛毛虫,嘴唇微微颤抖,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青芒的尖叫声也吸引了刚刚走进教室的邓家文的注意,他知道青芒平时害怕小动物之类的,所以才想跟她开个玩笑,却没想到青芒对毛毛虫的反应如此剧烈。
他知道自已闯了祸了,连忙跑过来,一边安慰青芒,跟她不停道歉,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无辜的毛毛虫从文具盒中取出,拿着跑出教室去扔。
丢掉毛毛虫匆匆返回教室的邓家文继续过来安抚惊魂未定的青芒。他看到青芒还坐在那里,脸色苍白,显然刚才的恶作剧给她带来的惊吓还未完全消退。他走到青芒的身边,轻声地开口,试图缓解刚才的尴尬局面。
“真的很抱歉,青芒,我这次确实过分了。对不起,青芒,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会吓到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这么怕毛毛虫。”
邓家文的声音中透露出真挚的歉意,他的眼神也显得异常真诚,他想要用自已的诚意来弥补刚才的过错。
青芒按住依旧怦怦乱的胸口,跳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如此诚恳的男孩,她的心跳逐渐恢复了平静。她能感受到邓家文的歉意,并不是那种轻描淡写的道歉,而是真心实意的懊悔。
“我知道你可能只是想开个玩笑,但是我真的很害怕那些小虫子,尤其是毛毛虫。”青芒的声音还有些微微颤抖,但她还是尽力让自已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点。
邓家文用力点着头,他没有想到一个简单的玩笑会给别人带来这么大的不适。“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青芒,实在对不起。”他补充道,希望能让青芒感到更加安心。
青芒看着满脸懊悔的邓家文,她能感觉到他的诚意,虽然刚才的惊吓仍旧让她心有余悸,但邓家文的诚恳态度让她愿意原谅他的这次的无心之失。
青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她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
邓家文看到青芒的微笑,心中的负担一下子轻了许多。
青芒的尖叫声不仅惊动了全班同学,也引来了冷寒老师的注意。他匆忙走进教室,一边安抚青芒,一边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知道是邓家文的恶作剧时,他严肃地提醒邓家文,以后开玩笑要注意分寸。在与人相处时,要考虑到对方的感受,避免开一些可能会引起不适的玩笑,邓家文连连点头答应。
这次事之后,一段时间里,青芒常常会不自觉地对文具盒的每一个角落都进行一遍彻底的检查,以确保不会再有任何意外的“访客”。
青芒巨怕毛毛虫,她的同桌任雪却正好与她相反。毛毛虫这家伙竟也是任雪的宠物,你信吗?
那天下课,青芒刚要起身去卫生间,任雪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一脸神秘兮兮的莫名其妙的兴奋,问:“青芒,你知道化茧成蝶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青芒着急去厕所,敷衍着说:“毛毛虫变蝴蝶呗!”边说边要往外走。
任雪一手拉住青芒的胳膊,另一只手举起一个白色的小药瓶,满脸的喜不自胜,又问:“想不想亲眼看看化茧成蝶?”
青芒立刻明白了她的小药瓶里装了啥,浑身立刻都不自在起来,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丢下一句“鬼才要看!”便匆匆逃往厕所。
回来的一路都在想:任雪这丫头,明明知道我怕毛毛虫,居然还带毛毛虫来学校,这闺蜜太不够意思了。
回到教室,青芒一直忌惮着任雪的小药瓶,不敢回座位。她先是商量着邓家文跟她换座位,邓家文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害怕被冷寒批评自然不肯。
“邓家文,就换一节课嘛!”青芒不死心,还是央求着邓家文。
邓家文蹙着眉头看了青芒半天,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大声说:“啊!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让我跟你换座位,然后让我被老冷批评啊?你这丫头,诡计挺多啊!本少爷是不会上当的!”说着得意洋洋地转过身去,故意狠狠地坐了坐自已的椅子。
“什么呀!”青芒对邓家文的自作聪明有点无语。
她转身又商量让任雪把小药瓶放到远处的窗台上,任雪担心心爱之物被人拿走,也是不肯。
“任雪,你放到窗台那个角上!我帮你看着,不会有人拿的,我保证!”青芒指着远处的窗台建议说。
任雪却依旧不放心,她摇着头坚决地说:“不行,它不能跟我分开!”
两个好朋友僵持着,见青芒怎么都不肯回座位,任雪害怕影响上课,更害怕引起老师的注意,于是她千保证万发誓,会看好小药瓶,不会让毛毛虫有任何越狱逃走的机会。
她用软软的话语跟青芒撒着娇:“好青芒!好大姐!我冲灯发誓,绝对绝对不会让毛毛虫爬出来。我把它放在书桌最里面,保证让它安安全全、一动不动地待着,好不好嘛!”
说着,把那个小白瓶放在离青芒最远的桌角里面,又拿过几本书挡在书桌口上,青芒才勉强在自已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她不理解,长相甜美的任雪怎么会对一只虫子情有独钟,她也知道化茧成蝶是一件很美的事儿,可是,美就美呗,干嘛非要亲眼去见证呢?
再说了,任雪这么暗无天日地关着毛毛虫,它有成蝶的可能吗?
在课堂上,青芒的心情有些忐忑不安,她对小白瓶里的毛毛虫还是心怀恐惧的,这种微妙的担忧让她的注意力不时地分散,无法完全集中在老师的讲解上。
当冷寒老师突然提问她来朗读课文时,青芒的紧张情绪显露无疑。她的朗读并不流畅,甚至出现了两次卡顿,这对于平时表现出色的她来说,实在是罕见。
这样的情况自然引起了冷寒老师的注意,他在课后询问了青芒两次“怎么了”。一旁的任雪拼命地给她使眼色,不让她出卖她。
她怎么会出卖任雪呢?她们是同桌,也是好朋友、好闺蜜。虽然这闺蜜的爱好让她匪夷所思,但是她想要见证词语中的奇迹的好奇心,还是激发了她保护她的欲望。
然而,她还是没有保护好她的好闺蜜。小药瓶不见了,毛毛虫不见了。
那天的广播体操时间,任雪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小药瓶装进口袋里,因为有些坏肚子,她先匆匆奔向了厕所。
青芒在厕所外面等她出来,任雪一出来才想起毛毛虫没带,于是,青芒匆匆忙忙陪她回教室去取。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小药瓶的踪迹了。
“准是邓家文!他天天追着我要看小青!”任雪给她的宠物毛毛虫起名叫小青。
任雪紧紧握着青芒的手,拖着她一路小跑,径直朝着学校的操场冲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找到邓家文。
果不其然,就在她们急匆匆地到达操场时,任雪的目光立刻就锁定了目标。邓家文和几个男同学正围在操场边缘的一棵参天白杨树下,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只缓慢爬行的毛毛虫身上,那只小生命正是任雪视若珍宝的小青,
任雪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迈开大步,怒气冲冲地走到邓家文面前,毫不犹豫地一把将他推开。她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正要伸手去救她的小青,却在这一刻,她们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厉喝。
“干什么呢你们?!你们集合音乐听不到吗?”这声音如同冬日里的寒风,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大家都知道,是冷寒来了!
那几个调皮的男同学瞥见老师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他们立刻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太妙。他们的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意识到可能会因为刚才的捣蛋而遭到责备。于是,他们没有犹豫,迅速转身,像是参加百米赛跑一般,四处逃走了。
任雪则站在那里,手中的局面让她感到十分尴尬。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那只毛毛虫僵在空中,那只失而复得的小东西并不知道自已此刻成了任雪手中的烫手山芋。
而她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刚刚捡起的小药瓶,不知道该不该把毛毛虫放进去。
青芒因为害怕毛毛虫,又因为冷寒的突然出现也是让她又惊又怕,可是她又不忍心留任雪一人面对疾风骤雨,所以她的头转向一边低垂着。
出乎她们的意料,冷寒没有发火,而是淡定地从任雪手中拿过毛毛虫,轻声说:“毛毛虫的春天在大自然里,而不是在药瓶里。”
听了这话,任雪握着药瓶的手垂了下来。青芒抬起头,望向冷寒,他接着说:“把毛毛虫的梦想关在小黑屋里,你们忍心吗?”
青芒和任雪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任雪低声解释说:“我,我只是想看一看它是怎么变成蝴蝶的。”
“那也要把它放在大自然里才行,大自然才是它的家。你们记住这棵树,有时间就过来观察吧!”
冷寒说着把手中的毛毛虫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丛茂密的树叶上面,任雪的小青立刻焕发了活力,欢快地在树叶上爬动起来。
后来,青芒陪着任雪去看过几次毛毛虫,每次任雪都惊喜地让青芒看它的变化,而依然惧怕毛毛虫的青芒,甚至有几次怀疑任雪每次看到的那条毛毛虫是不是还是小青。
不管怎样,她们帮毛毛虫找到了属于它的春天。